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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明白,等随侯爷进城,安顿好侯爷藏身之处后,卑职立刻便召集人手做此事。”沈光肃然说道。
王君临点了点头,一行人向河桥行去,他们装扮的是一个商队,自然是在左侧队伍中的。
没等王君临一行双脚再度踏上桥头,忽然间,身背后又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的”
“让路,让路,我等是秦安侯麾下亲兵,谁敢挡道杀谁!”紧跟着,一串嚣张叫嚷,直冲耳膜。王君临愕然转过头去,只见一队骑兵,如旋风一般从西边方向冲了过来。沿途所遇,无论是衣衫褴褛的流民,还是躲避不及的行人,统统毫无停滞地策马撞翻,不管其死活!
“是那魔鬼的亲兵,快躲!”不知道是谁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撒腿逃离了队伍,一头扎进了路边柳林。
“毒将的人来了!快躲!”
“是毒将的亲兵!”
桥左桥右,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撒腿向路边逃窜。就像受惊了的雏鸡般,唯恐跑得慢了,被所谓毒将的亲兵们给撞翻在地,有冤无处申。
眨眼间,先前还拥挤不堪的河桥,变得畅通无阻。
“哈哈哈,哈哈哈!尔等贱民敢污蔑我们侯爷,等着我家侯爷来了,全部将尔等毒死或者烧死。”冲上桥头的‘毒将的亲兵’,撞无可撞,得意洋洋地挥了几下皮鞭,狂笑着疾驰而去。
“欺人太甚!”
“皇帝陛下为何还不将那魔鬼抓住砍头。”
桥头两边,骂声交替而起。被迫让开道路的左边人们冲着对岸匆匆远去的背影,大声诅咒。而桥头右侧的流民们,反而早就习惯了被上位者当作草芥。默默地从柳树林中钻出来,默默地快步走向桥面。在兵丁的威胁下,又排成了长队。只求能早点儿抵达金城外,从朝廷的粥棚里,讨到一口吊命的吃食。
这时,右侧的流民队伍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娘,娘你怎么了,娘”紧跟着,周围一片大乱,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伙同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以及一名老头,围在一名女子的尸体旁,放声嚎啕。
“闪开,闪开。人死没有?死了就抬一边去,秦安侯马上就要来金城坐镇总管府,要是被侯爷看到你们这个死样子,甭提有多生气了。”一名火长吆喝着,一挥手立刻有一群饿狼般的兵丁冲上,用棍子朝着周围的流民一通乱打,将其赶回自家队伍之内。随即,用棍子指着丧妻男子的鼻梁,大声命令。
那男子没力气反抗,只能跪到妻子尸体旁,将其背上肩头,领着一家人缓缓向路边爬去。三个孩子一边放声大哭,一边踉跄着跟在自家父母和祖父身后,不敢多做任何停留。
“该死!”王君临目睹此景,心中愤怒之极,跳下毛发被染成黑色的血鬃马,走过去帮男子扶住肩膀上的尸骸。
沈光带两个人也快速跑过去,拉住男子的手臂,努力帮他从地上站起来,站稳身体。
许敬宗略一犹豫,下马举步,一道上前拉住三名幼儿,在桥左众人诧异或者嘲弄的目光中,将三名幼儿送到了其父母身侧。顺道朝三名幼儿手中各自悄悄塞了一块干粮。
三个孩子也是饿得狠了,闻见了久违的食物味道,立刻忘记了丧母之痛。张开嘴巴,冲着各自手中干粮就是一大口。不料,却吃得太急,登时,一个个被噎得直翻白眼。
王君临等人大惊,赶紧用手拍打后背,给三个孩子顺气。王君临心中有些自责,一挥手将沈光行囊中的干粮,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送到了三名孩子面前。
这下,可是惹了大麻烦。只听“轰”的一声,数以百计的流民脱离队伍,冲着三名孩子眼前的干粮口袋一拥而上。好在沈光和两名护卫,身手高明且反应迅速。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挥动刀鞘,将冲得最快的数名流民挨个打倒在地,吓退了其他流民,才避免了他们几人连同被他们好心救助的一家老小,被蜂拥而至的流民活活踩死!
王君临叹了口气,带人将这家人护送到一边,将这家的老人搀扶到路边的石块上坐稳。
王君临朝老人行了个晚辈礼,许敬宗和沈光互视一眼,也跟着王君临行礼。
“这位老人家,您受苦了,敢问您一家从何处而来?”
老人对于儿媳的死好像已经麻木,没有多少忧伤,急忙摆手,道:“壮士万莫行此礼,老朽担当不起,老朽姓张,半月前安宁县雪灾不止,春播无望,一年生计眼看断绝,我儿与我商量过后,决意离家南下,奔州府金城而来,看能不能讨点活计以养活家小,可惜去年余粮不多,一点点粮食带在路上,一家几张嘴很快吃光了,刚才儿媳也饿死了……”
抬眼看着金城方向,老人露出苦涩忧愁之色,叹道:“也不知我们一家能不能在金城活下来,最好能找到挖沟行脚做工的活计,咬着牙只盼能度过这个灾年,我们再回到故乡播种耕地,图个来年的好收成……”
王君临苦笑,放眼再看路上密密麻麻的难民,他们心里恐怕都和老人同样的想法,走到州府金城,再寻个活计养家,咬牙撑过今年,可是,难民这么多,做工的机会却不太多,这么多的难民,能找到活计的有几人?剩下的人,他们的活路在哪里?
心情无比沉重,王君临却对老人笑了笑,温言道:“老人家会持家,您一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我这里还有一问,如今雍州北边三郡大灾,百姓们纷纷离家,不知当地可还太平?”
老人叹了口气,道:“灾年光景,哪里说得上‘太平’二字?守本分的拖家带口行路逃难,不守本分的三五十人聚在一起抢掠富户地主,我们这一路行来,那些原本富庶的富户地主家,竟也十室九空,全家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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