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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氏温温柔柔的说道:“江师兄可不要故意生事就好。这佛道争端,咱们贸然卷进去,想要脱身却是难了。”
江鱼脖子一歪,随手将那腰间新换的金鱼袋扯下来丢在了桌子上面乐道:“由得他们争,咱们打打边鼓就是。嘿,他们不争,我江鱼怎么升官发财啊?忠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看看,今天我那银鱼袋可算是换成金鱼袋。”李亨笑了几声,陪着笑脸,心中却是一阵的发怵,江鱼这么喜好功名富贵,如此道门护法,以后可怎么收场啊?不过,头疼的人应该是李隆基才是,想到这里,李亨顿时心中一阵安宁。
当日无事,第二日晚上,正是大年夜,长安城中声声爆竹脆响,百姓门口都更换了新桃符,娃娃们穿着崭新的衣服在到处嬉戏打闹。江鱼领了几个属下朝兴庆宫赶去赴宴的时候,还被路边娃娃丢来的雪团砸中了好几次。大感有趣的江鱼‘嘎嘎’大笑了几声,童心突然发作,他接过一团飞来的雪块随手弹了回去,正好砸中了一个娃娃的面门。一不小心,江鱼手指上稍微用大了点力气,那娃娃鼻子顿时被打歪,流出了两道血来。立刻有大人冲出来一通乱叫乱骂,江鱼尴尬无比,带着一干面色古怪的属下抱头鼠窜,哪里敢回头应声?
跑出去了数百丈,转过了几条街巷,一身白衣的李亨终于按捺不住笑意,抱着肚皮在那马背上狂笑起来。江鱼气极败坏的瞪了李亨几眼,恼怒道:“笑什么?笑什么?无非是,无非是力气稍微大了点而已。咱可是有很多年没有打雪仗了,怎会知道。。。长安的雪团也忒硬了,比扬州城的雪块起码硬了十倍,怎么就会把人鼻子砸出血来呢?”
一行人、妖尽皆莞尔,白霞子更是伸出手指轻轻的在脸上刮了几下,嘲笑江鱼将责任推到了雪的身上。江鱼摇头叹息,吩咐了龙赤火跑回去刚才出事的释放,在那正在安抚自己痛哭的娃娃的百姓身边丢下了几锭银锭。他闷着头行了一阵,突然自己也觉得好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有趣,果然有趣,有空咱们一起去山里打雪仗罢,如今以我们的修为,打起来铁定过瘾的。嘿,嘿嘿,今晚公孙要在宫里表演剑舞,大家可注意不要让张九龄那老色鬼再去呱噪她。”
兴庆宫门口,冠冕堂皇,一干有资格出席宫里团年宴的大臣都带着自己的亲近子侄又或者最为美丽动人的女儿、侄女等人纷纷赶来。陈设华贵的马车、神骏的马匹,以及众人身上佩戴的昂贵珠玉等饰物,无不体现了大唐朝如今的富庶乃至奢靡。江鱼一眼就看到了柴风连同一干世家子弟正在宫门口附近高谈阔论,顶风冒雪的在那里大谈自己对各种朝政、天下大事的看法,好似一群风骚的蝴蝶花在那里招引流萤蜜蜂的注意力,这些江鱼心中的流萤蜜蜂,自然就是那些富贵家的女子。江鱼也看到了崔五先生等几个打过交道的大门阀在长安城的代表人物,不过江鱼却也没靠过去打招呼,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远远的点点头、使个眼神,心意到了也就是了。崔五先生额外给江鱼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说今年应该给他的红利很快就会送去他府上,江鱼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
柴风也看到了江鱼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他眼里一亮,正要领着同伴向江鱼挑衅几句,稍微出一口自己心中的恶气,突然此时空气中飘来金铃脆响,传来馥郁的龙涎香味道。兴庆宫正对着的那条大街上,风雪中突然两队青衣道童手持各种法器、挑着小小的香炉步伐轻快的行了过来;后面跟了十几个红衣老道,一个个道貌岸然,手上拂尘轻轻挥舞,顿时满天的鹅毛大雪都在那队伍四周数丈外被推飞了开。再后面则是八个紫衣老道,他们或者手持金如意、或者手捧玉灵芝,人人毫不掩饰的在俗人面前放出了一身极其充沛的真气修为,三缕淡淡的白色雾气从头顶直冲天空,在头顶丈许高的地方连成了一蓬白色的云帐,大是神异。
紫衣老道的后面,袁天罡、李淳风两位大唐朝的天师,同时也是中原道门在世俗中的代表人物依然是本色服饰,满脸都带着浅淡的笑容,缓步行来。两个老道的身后,又是数十名充场面的蓝衣道人,这些道人年龄都在三十许上下,一个个神气完足,背负长剑,江鱼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一丝不弱的法力修为,显然道门在人间行走的精锐力量,都被抽调来了这里。
兴庆宫外的这些官宦人物哪一个不是目光极其敏锐的人物?他们自然看到了袁天罡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后面却是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就连刚才车马过时留下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所有道人的脚都好似凌空飞舞一样虚飘了过来。于是,这些原本就尊奉道教的官宦急忙迎了上去,口口声声高呼‘老天师’的名号。其中尤以四大门阀的代表最为恭敬,毕竟他们的家主长老,可都是从道教的**玄功中得了好处,如今都在潜身隐修,以求早日突破先天至境达到金丹境界哩。
江鱼也带着一干属下迎了上去,他朝袁天罡和李淳风行了个世俗间的拱手礼,笑道:“两位天师今日怎么排开了如此大的场面?记得去年团年宴,两位天师却是没有出席的呀?”在这些官宦面前,江鱼可没有必要暴露自己道门护法的身份,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却不用提出来满天下的叫嚷,吵得路人皆知,那就是愚蠢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看了江鱼一眼笑道:“今日,怕是还有场面更大的来哩。”
话音未落,玉罄声响处,浓郁的檀香味从风中飘来,远处一片‘嗡嗡’的梵语念经声。当先是一百零八个整整齐齐的穿着鹅黄色僧袍的和尚顶着刚刚刮过的锃亮头皮走了过来,他们手上同样是各自捧着经卷、铃铛等法器;后面是六十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大和尚,一个个步伐沉重,显然修为很是深湛;在后面三十六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更是放出顶上三光,佛光萦绕显示出他们相当水准的道行修为。而队伍的正中,一架由十几个小和尚抬着的软榻上,神象和尚身披枯黄色以贝叶连就的僧袍正襟危坐,眼里碧光闪烁,刺目的寒光分开数百丈满是大雪的空间,狠狠的剜了江鱼一记。神象和尚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他的软榻后面跟着的百多个整整齐齐劲装打扮的僧兵。
江鱼给神象和尚回了一记很阴冷的笑容,随后,他猛的一嗓子嚎到:“来人啊,把这群贼子都给本将军抓起来!大过年的聚集大队人马围堵皇宫,非奸即盗,不是造反也是造反,给将军我拿下,拿下!左右千牛卫?左右武卫?左右骁骑卫?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嗓子声音极大,不仅吓住了神象和尚,更把袁天罡他们这群道人也吓得一个哆嗦。没错啊,摆谱是没错,可是你带着数百名修为精深有法力的门人跑到皇宫门口来,这味道就有点变了啊。袁天罡、李淳风对视一眼,突然冷笑了几声,好得很,他们带来的道人也不过百多人,可比不得和尚们这么浩大的规模。两个老道袖子一甩,几步就冲进了兴庆宫去,他们平日里就在兴庆宫监天台上厮混,却也没有人拦他们。他们带来的道人里面,那些紫衣、红衣道人都紧跟了进去,其他小道士却是掉头就走。
神象和尚却呆住了,他刚从天竺来到大唐,对于这些犯忌讳的事情,却是不甚懂的。呆了一阵,神象和尚奋起降龙伏虎的大力,暴雷一样的吼道:“江施主,你说什么?老衲怎是来造反的?”
原本没事,他这一嗓子却喊出了是非。神象和尚的中气太充足了,一声喊叫好似雷霆一样翻滚出了老远。刚刚被地煞殿的妖人在宫里折腾过一次,如今兴庆宫的禁卫已经是惊弓之鸟,那个反应之快啊,就连始作俑者江鱼都没预料到!数千精兵不知道从哪里地里鬼一样冒了出来,刀枪如林,刀剑如麻,将神象和尚一行人团团围住。四周弓弩‘嘎嘎’的张开,那闪亮的箭头大半都对准了神象和尚。
江鱼一看,得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顿时拉了拉身边的李亨,一行人偷偷的溜进了兴庆宫。至于神象和尚他们要怎样才能开释自己的清白无辜,这却和江鱼没有任何关系。几个人面带诡笑的顺着宫内甬道疾走了一阵,却也说不尽那路上的张灯结彩、各种奢华的陈设,更有如云宫女轻盈往来,莺声燕语,果然一团太平盛世的繁盛景象。
白猛、杜武他们这群山野中出来的妖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他们又何曾想过,某一日居然可以用妖怪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行走在人皇的皇宫里?在他们这几个妖怪看来,眼前的一切就是仙境,就是传说中的天庭,怕也不过是这等风情罢?尤其肥嘟嘟的杜禅挺着一个大肚皮在甬道上蹦蹦跳跳的一路狂奔,看到一个花灯就叫好、看到一个宫女就流口水,说不尽的那丑怪模样,看得路上的宫女太监都是掩面偷笑。
一行人在一个太监的引导下,就要走到举行团年宴的御花园时,一声极其不屑的讥嘲笑声响起:“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胖蛤蟆?给本王把他赶出去!看他这等模样,简直就是丢光了我大唐皇家的体面。”随着笑声,太子李瑛连同他那同胞的王弟还有几个一般儿身份的王爷身穿毛裘,背着双手缓缓的从一侧走了过来。李瑛好似没有看到杜禅身上穿着的整个长安城仅有捕风营特制的纯黑色武袍,更装作没看到杜禅腰间悬挂的银鱼袋,只是挥手道:“这里是皇宫,这些贱民怎么混进来的,给本王赶他们出去。”
十几个东宫护卫一拥而上,抓住不知所措的杜禅,就要把他随手丢出。杜武等几个妖怪和杜禅乃是千多年的感情,眼看杜禅居然傻乎乎的任凭人欺辱,气得眉头倒竖,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动手。
“且慢!”江鱼终于开口了,他懒洋洋的上前几步,懒散的看着那几个抓着杜禅的东宫护卫,冷笑道:“你敢把我捕风营的人丢出去试试?”
“捕风营?是干什么的?诸位王弟可否知道捕风营是什么所在?可知道那捕风营替我大唐作出了何等功劳啊?”李瑛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他目光畏缩不敢看江鱼,扭头看着身边的几个王爷,好似他们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来战胜江鱼。
“太子殿下,‘捕风营’暂时没给皇上出什么力,却不知太子为我大唐又做了什么?”冷笑几声,江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淡淡的说道:“可是下官这位捕风营的将军,却为大唐出生入死过多次,累功而封县候,官拜将军。莫非下官带来的人,就是贱民,就不能参加这皇宫的团年宴?”
嘴皮抿了一下,江鱼换了一张笑脸,变得很吊儿郎当的看着李瑛乐道:“殿下,这兴庆宫,还不是您作主呢?”
“你!”李瑛怒煞,手指头一动一动的想要发飙。但是他想起那日在他东宫江鱼的表现,不由得又是一阵踌躇。很明显,江鱼仗着自己的靠山,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可是他能怎么办?
正没有个下台的阶梯,御花园大门中冲出一个红袍大太监,正是面容精悍的高力士。他扫了一眼李瑛,不咸不淡的问候了一声,随后手上拂尘朝着江鱼点了点,笑骂道:“江大人,又是你招惹出来的麻烦,怎么弄得天竺来的神僧被大军给围了起来?喏,皇上说了,这事情他装糊涂,您可就别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惹是生非了罢?”
江鱼拱手一礼,笑道:“那,将军,若是是非来招惹我,怎办?”
高力士面色一变,眉头一挑乐道:“皇上说了,今日和江大人有关的是非,最后不管谁对谁错,都是江大人你不对。嘿嘿,江大人惹是生非的本事不小,皇上可是心里有谱的,您啊,今日就消停一点罢!”拂尘展了展,高力士朝着李瑛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又跑进了花园。
江鱼看着李瑛,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呲呲牙,领了一干人走进了花园。“也不知道,皇上他知晓高仙芝的事情不?嘿嘿,总不会连我江鱼坑害普照和尚蹲大牢的事情都被他知晓了罢?不过,皇上装糊涂,咱何必太精明?这过日子么,无非就是混过一日是一日了。”江鱼笑了几声,刚走进御花园,面前突然扑来一股潮湿温香的热浪。江鱼不由得惊叹道:“好大的手笔!”
说起来,江鱼今年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参加团年宴,前两年他养伤的时候可没这个心思抛头露面,何况当时他的官衔也不够啊?以他当时花营营头的身份,最大最大也就是在花园门口看门的命。如今他猛不丁看到团年宴的会场,心中那个震撼,却就不用说了。
整个兴庆宫的花园,被一整个巨大的帷幕遮盖着,这个帷幕高有十丈,极其广大,花园中是一丝风雪都透不进来,自然是暖和。更何况花园龙池乃是龙穴所在,透出的一点儿紫金龙气飘荡,这股气息也是淳厚而温暖,最滋养人的。御花园里如今有一片三四百棵的老梅树被人以法力催开了花朵,这些异种老梅铁干、绿枝、白朵,花朵都有拳头大小,馥郁清透的香气让人闻之精神一振,通体畅快。就着花园中的各处花林、楼阁,数百席酒宴错落有致的摆开,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欢宴。
领路的太监将江鱼领到了龙池边的一个席位上,江鱼一行人坐定。这里离李隆基那安置在龙池水阁上的正席还有二十几丈的距离,中间隔开了三十几张桌子,江鱼不由得哼了一声:“看来,咱家的官儿还是太小呵。不说那水阁中的二十个席面没那个份儿,就连前面的这些席面,还是差了一点儿呢。”李亨抱歉的朝江鱼拱拱手,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匆匆去了,他自然是坐水阁内的,如今却要去伺候李隆基。李亨心里暗自盘算,江鱼怎么不看看外面那几百席筵席?如今被他踩在脚下的官儿,却也不少。
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御花园被塞得满满的,一个个朝廷重臣满脸是笑的相互说着吉祥话走进了那四周敞亮的水阁。江鱼甚至看到李林甫、张九龄、王鉷几个死不对劲的人物正在笑哈哈的相互拜年,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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