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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道院墙,观尘就在里面,但他突然间生出一股急迫,想什么也不顾地闯进去。
他刚转过头望向院内的隐约灯火,便听得老人开口。
“我是在灵东寺遇见的观尘。”
季别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看向觉明禅师。
待他看见老人惋惜又悲切的目光,才觉得如同有一道无形的雷电劈在背上。他几乎站不住,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连魂魄都不受控制地向下落。
“我见他聪慧过人,颇有慧根,便将他带回悬清寺,改了个名叫做观尘。我老了,又只有这一个徒弟,自然是希望他日后能功德大成,接过悬清寺。
“观尘自从入寺之后从未行差踏错,可是他年纪尚轻,必然是要经历劫数的。我等了四年多,终于等来了他的劫。”
觉明禅师那双浑浊的眼透过昏暗烛光看向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如同一把利刃刺来。
“或者说,这场劫在他年幼时便种下了因。因缘轮转,终究是在今日得了果。”
季别云耳边一阵嗡鸣,他定在原地,愣愣看着觉明禅师嘴唇一张一合。他似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又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感觉自己仍在坠落,脚下不是土地,而是滚烫的岩浆,是冬日刺骨的湖水。眼前突然晕眩,他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才发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观尘……他……”季别云喉咙发紧,只断断续续说了三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来。
灵东寺,和尚,带回悬清山……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如浪一般翻滚,搅得他不得安宁。
觉明禅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观尘他在里面,施主进去吧。”
一声长叹响在不远处,烛火随着老人的背影一同远去。季别云艰难抬头,注视着是名院的门,眼底干涩得难受,一颗心却像是能挤出水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去的。
或许像是孤魂野鬼那般,游荡进了观尘的院落。
廊下点了几盏灯,屋内也有几盏油灯,在窗纸上映出了一个侧影。僧人静坐着,双掌合十,长长的佛珠从掌心垂下,被僧人一颗又一颗地慢慢拨动。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那道影子,就那样看了许久。
从灵州那场红梅白雪,到充州的相随,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都能解释了。
季别云自嘲地轻笑一声,失魂落魄地穿过回廊,一步步地靠近。
他扶着门框跨过门槛,一眼便看见了观尘。僧人眼里还带着未来得及掩去的意外,盘坐在蒲团上,抬眼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僧人紧跟着又问,“怎么脸色这么差,病了?”
季别云垂眼看过去,开口时声音在发颤:“赵却寒。”
观尘明显一怔,却没有回应。
他又道:“慧知,我就知道,若能与你重逢,我第一眼便能认出你来……是你骗我……你何苦骗我?”
见观尘仍不承认,季别云走近两步,痴痴道:“我走后你有没有受牵连?那些人有没有来找你,可曾受伤?柳家倒了,你在灵东寺是不是也就受欺负了,那个混蛋方丈有没有饿着你冷着你?有没有打骂你?”
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观尘的脸,企图在那张脸上找到一点回答。
可没有,观尘仍然平静得如一池静水。
季别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也尽量冷静下来。
“你知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也猜到我会回灵州,所以提前去灵东寺等我。我想要复仇,你便把我带去了宸京,引荐给贤亲王。跟着我去充州也是怕我出事……”
他每说出一个字都愈发痛苦,缓了缓才又道:“我在悬清寺遇刺受伤那回,你来质问我,是怕我亲手杀了郑禹陷得太深。我在登阙会台上受伤晕倒,你守了我一夜,是真的害怕我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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