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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人嗟蜀道难,两川偏又起狼烟。
龙城飞将今是谁,卧虎蜇龙欲啸天。
这天上午,公主前往钟秀宫看望王淑妃,在聊天当中,王淑妃听公主说潞王被罢官,是因为凤翔守门提督王彦温谋反而受牵连的。王彦温也被药彦稠所杀。她听到这个消息,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王彦温正是她的娘家堂弟,是她嫡亲伯父家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娘家门里唯一的男丁。她从来没有向皇上提起过这个堂弟,皇上也不知道王彦温与她的关系。她原本指望着彦温能为娘家光宗耀祖呢,谁料到这梦想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心里怎能不急?送走了公主,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恸,独自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场。
待冷静下来她仔细一思量,又觉得不对,认为王彦温不过一个小小的守门提督,手下只有几百兵丁,难道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怎么敢反叛朝廷?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堂弟绝不会有这样的包天之胆,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一定设法搞清楚,不然,若皇上一旦知道了底细,说不定自己还要承担连坐之罪。
她擦干了眼泪,心里默默想着如何给皇上说。她倚在睡榻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办法,竟一天水米未进。就这样苦思冥想着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觉得眼前红光一亮,忙睁开眼睛,见皇上正站在她的睡榻边。
原来李嗣源从潞王府回来后,就径直来到钟秀宫。刚进门,就听一个丫鬟说,娘娘一天未曾用膳,李嗣源不知何故,忙秉烛来到她床前。
李嗣源见她醒来,问道:“爱妃一天未曾用膳,哪里不舒服?”
王淑妃听了,满腔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忙从睡榻上坐起来,踉踉跄跄地跪在地上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李嗣源笑着去扶她,可她却一反常态,死活不肯站起来,跪在那里抽泣起来,继而又嘤嘤地哭出了声。李嗣源纳闷儿地问:“爱妃今日是怎么了,如何这般伤心?快起来说话。”
此时,王淑妃一下抱住他的双腿,抽抽搭搭地哭诉道“贱妾今后再不敢侍奉皇上了,也无颜再见皇上的面……若皇上看在厚儿的面上,就饶贱妾不死,将贱妾发配到民间;若皇上不饶,就将贱妾赐死,贱妾毫无怨言。请皇上降罪……”这一来,李嗣源更摸不着头脑了,莫名其妙地说:“好端端地,爱妃怎的说这样的话,爱妃何罪之有?”
王淑妃停住了哭声,冷静一下道:“皇上容禀。自从贱妾跟随皇上以来,蒙皇上恩爱有加,贱妾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情。可贱妾家门不幸,竟出了这么个逆子,使贱妾蒙羞含辱……”
“哦,爱妃是在说谁呀?”
“贱妾有一个堂弟,名叫王彦温,在潞王手下当差。可这逆子竟然反叛皇上,按我朝的连坐法,贱妾请皇上降罪。”说着,王淑妃又哭了起来。李嗣源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笑着问道:“爱妃,你怎么从未向朕提起过这个阿弟呢?”
王淑妃泪眼婆娑地望了皇上一眼道:“皇上从没有问起过,贱妾如何要说?本来想让他立些功劳,那时再给皇上说说,寻个好出身。谁知这不争气的逆子,竟敢做出这等丧天良的事来,贱妾还有何面目侍奉皇上呢?”
“爱妃请起吧,此事朕知道与爱妃无关。一个小小的守门提督,怎敢谋反?朕绝不信他们的。他们这样做,不是冲着你阿弟,而是想置潞王于死地。朕就那么容易上他们的当?快起来吧。”
李嗣源硬是把她拉起来,王淑妃便就势倒在他怀里,把她那柔若无骨的身子,直往他身上靠。李嗣源拍着她后背哄着说道:“爱妃切莫伤心,朕心里明白,此事与爱妃绝无关系。”
谁想置潞王于死地呢?王淑妃突然想起表姐安夫人曾与她说过的话,为此事让皇上呵斥了她一顿,还险些被打入冷宫。她心里似乎明白了,最想置潞王于死地的,不就是她表姐夫安重晦吗?
“莫非是他设计陷害彦温,先唆使他造反,后又杀了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暗道:“若真是如此,姓安的也太歹毒了,为了你自己,竟然坏了阿弟的性命,亏你做得出,我决不会与你干休的。”她心里有了底,故意装做转悲为喜的样子说:“如此说,彦温没有谋反呀?那贱妾就放心了。”
“尚不可这样说。枢密院及那些个言官御史们,都认定他是反叛,朕也没有办法,除非有人证明他是受人指使的。可药彦稠竟敢把所有人犯全都杀了,闹了个死无对质,让朕忧虑呀。”李嗣源叹口气说。
王淑妃心想:“必须设法洗清彦温的谋反罪名,否则将来定会遭其连累的。皇上健在还不怕那些人嚼舌根,一旦皇上驾崩,只这一条,他们随时就能将我置于死地……”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噤,疑虑重重地向李嗣源道:“皇上,彦温若死在沙场上,那是他的福分,臣妾当为他高兴。谁知他竟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落个谋反的罪名,如何让人心安。”
“是呀,别说是一个守门提督,连堂堂的潞王——朕的儿子不也遭受不白之冤,无缘无故地被他们罢了官吗?朕又于心何忍?”李嗣源感叹地道。
王淑妃听出了皇上的不满,也明白皇上说的“他们”是谁。她故作不平地道:“是谁那样没有心肝,怎么偏与潞王过不去?潞王为人敦厚仁义,从小跟随皇上打江山,他们怎地就容不下他呢?若皇上因此落个无道昏君之名,让后人怎么看皇上?这些人管得也太宽了,连皇上的家事也管起来,干脆把天下也交给他们管吧。”
王淑妃这几句话,点到李嗣源的穴上,只见他铁青着脸,紧咬着牙关,虽然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看出皇上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哼,交与他们?问天能答应么?头上三尺有神灵,他们这样作孽,迟早要遭天谴的。”李嗣源沉思良久,冷冷地说道。
王淑妃赶忙伸手轻抚着李嗣源的前胸,说道:“皇上不要生气了,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臣妾想去看望一下伯父,他都七十多岁了,是前年从开封到洛阳投奔臣妾的,臣妾用私房钱给伯父买下一个容身的小院。那时皇上正忙,臣妾不愿给皇上添麻烦,也就没有给皇上禀报。如今,彦温兄弟死了,老年丧子,伯父不知多么伤心。望皇上恩准。”
李嗣源想也没想道:“爱妃孝心可嘉,既如此,你明日就去,从大内带些银子,安慰安慰老人家。王彦温的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要他安心等待。告诉他,就说是朕说的。”王淑妃激动的泪水涟涟,轻展玉臂搂住皇上的脖子,含娇带嗔地道:“臣妾谢谢皇上的厚爱。皇上也劳苦一天了,早些歇息了吧,臣妾给皇上宽衣。”
第二天一早,王淑妃秉承皇上的旨意,从后宫里的一个角门悄悄出了宫。为了不招人注意,她特地换上一身民间女子的衣服,只带了一个贴身使女凤儿。二人在宫外雇了两顶小轿,急匆匆向洛阳西门走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伯父家的街口,二人下了轿,一前一后向巷子里走去。她们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口,见大门紧闭,王淑妃用手轻轻敲了两声,不一会儿门被打开。王淑妃一看,开门的竟是两个带刀的军士。她吓了一跳,以为走错了门,忙给那两个军士道歉,说道:“对不起,二位军爷,敢是我们走错了。”王淑妃左右打量一番,没错呀,这分明就是伯父的家。
那两人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了她半天,其中一个胖一点的问道:“你们是谁,要找哪里?”
王淑妃见这二人满脸杀气、横眉竖目,心想不妙,一定是伯父已被人看管起来了,须赶紧脱身为妙。她眉头一皱,转脸笑道:“哦,是找一个姓冯的郎中,我爹爹病重,请郎中过去与我爹爹把脉。郎中可在?”
“这里没有郎中,快些离去!”胖军士道。王淑妃刚想转身离去,另一个瘦军士却说:“慢,你们说要找哪一个?”
“一个郎中呀。”
“找郎中,你们是哪里的?做什么的?说。”
王淑妃见那军士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急中生智,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便满脸堆笑道:“民妇在城南开了间豆腐坊,民妇家的豆腐又白又嫩,以后二位军爷走到那里,一定进去尝尝呀。”
这二位军士见王淑妃这般娇媚,不由动了邪念。那瘦军士嬉皮笑脸地道:“嘿嘿嘿,又白又嫩?比你身上的肉肉还白嫩吗?我倒要看看,到底你家的豆腐白嫩,还是你身上的肉肉白嫩。哈哈哈……”说完,那瘦军士竟去拉王淑妃的袖子。凤儿见他如此无礼,气得咬牙切齿,厉声喝道:“大胆狂徒,你们是活够了,敢这样放肆,还不快退下,你们知道……”王淑妃怕凤儿说漏了嘴,忙打断她的话说:“妹妹不要生气,二位军爷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姐姐也不是泥捏的,经不起他们玩笑。是不是呀二位军爷?”
这二人见那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竟有这般气势,不知有什么来头,认定不是好惹的主,正不知如何下台,见王淑妃这样问,立刻陪着笑脸道:“是是,是在开玩笑。在这里待得烦闷,不过寻个乐子罢了。大嫂可不要生气呀。”
王淑妃见他们服软了,觉得好笑,突然心生一计,笑着说:“也不妨事的,天底下哪有不吃腥的猫。我那豆腐坊里不是天天如此么?要生气早就气死了。请问二位军爷,这一家有什么来头,还用你们护着?”王淑妃说完,还向他抛去了一个勾魂的媚眼。那瘦军士立刻欢喜起来,戒心全无,忙献媚地小声说道:“只听说这家姓王,是个糟老头子。谁知为了何事,安丞相要我二人日夜守在这里,不许他见外人,若有来人,立刻要我们锁拿了见他。”
王淑妃暗吃一惊,但仍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既如此,二位就辛苦了,我们赶紧去找郎中,不打扰二位了。等你们有了空闲,一定到我家的豆腐坊来坐坐呀。”
“好的,我们一定会去的。大嫂走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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