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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招意的父母是青梅竹马,培养出感情之前就被送进户政事务所结婚,任招意成了这场婚姻的直接產物。
任父的企业从他这代白手起家,公司规模不大不小的,恰遇资金周转不灵,任母过硬的背景正好能弥补这个问题。
后者的企业是家族一代一代接管下来的,要什么有什么,偏生还是不可避免的老公司惯有的缩手缩脚、图一时安稳的行销方式逼得往下坡路走。
毕竟是商业联姻,没感情还好,奈何相处日一长,当时还未奔三的任父被性子活泼的任母吸引,向小说写的一样,爱情真切的走在了婚姻之后。
然而任母对他并没有除了「合作对象」之外的情感,生完孩子后该跑的聚会照去、该上的夜店照样疯玩,孩子于他并未有累赘与责任之外的意义。
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绝对能明瞭她的意思,那是用再多的爱灌溉都拉不回的玩心,任父自然绝望,但也毫无办法,只能竭力对她的不在乎视而不见,天天对着两人的「亲骨肉」自我催眠,反覆想着婚约还在,他还有很多机会和时间。
他也的确成功自欺欺人了很长一段时间,这种虚假的平衡在任招意七岁、而厉茴和一个英俊的一夜情对象陷入爱河,因而向任父提出离婚的那天被彻底打破。
厉茴递出离婚协议书,就像每个情竇初开、急着把自己交付出去的女人一样,她羞涩而坦荡的对任一驊说自己遇上了打真心喜欢的人,两人的孩子就留给他应付两家,她什么都不拿,只要自由。
他一直以来时藏时现的爱就在这时爆发——任一驊最开始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所有恶毒的话羞辱她与那个养在外边的男人,再崩溃的跪在地上恳求她别走,用卑微的身姿践踏自己这么多年的希冀。
厉茴是个聪明人,从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动摇,自以为装傻充愣就代表了隐晦的拒绝,可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一直没放手。
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再多的示爱都只会惹来厌烦。
厉茴当着儿子的面甩了她名义上的丈父一巴掌,冷冷的让他冷静点,别再说了。
任一驊扬着嘴笑了出来,笑容悽惨,当时他一字一句的说,小孩他同样不看重,只要她敢走,他就敢让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任招意去死,就算是活,他也会把她欠他任一驊的全加诸在孩子身上,让他知道自己的亲妈是个婊子,而这个婊子害得他接下来的日子不得安生,恨她也就成了必然。
任一驊手中的筹码太少,他只有赌,赌厉茴至少对一向懂事听话的任招意有感情,不会真的狠心把他拋下。
而事实证明他赌输了。
厉茴只嘲讽的一哼笑,放话说谁他妈管他,想恨就恨,你任一驊把孩子管成什么样子跟我有个屁关係。
话说完,她踩着任一驊买给她的红色高跟鞋大步踏出家门,临走前还摸了摸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的任招意的发,话音里是浅薄的伤感:「对不起,妈妈之后就不回来了,对你爸爸好一点,至于其他,要恨就恨我吧,是我不够格当你的妈妈。」
任招意打小就早慧,他知道厉茴说的不回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的意思。于是他无声的掉起眼泪,睁着那双茫然又天真的眼睛问:「我之后长大,可以去找你吗?」
这样的眼神居然真的让厉茴有了一瞬间的挣扎,但想到外头俊美的恋人似乎说过想和自己生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她于是露出了个温柔到明媚的笑,轻声道:「不可以,因为妈妈不需要你。你只管好好长大,之后中规中矩的继承你爸的公司,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期待。」
语毕,她再无留恋,大步背屋里正埋首痛哭的男人而去,几句指桑骂槐的讽刺也藉着几句话迂回的锁进了任招意心里。
厉茴走了之后,任招意的恶梦就开始了。
任一驊对着那张与厉茴有五分相似的脸深感厌恶,埋首在工作中、一天到晚不归不说,即便回了家,餐桌上准备的碗筷永远只有他自己那一副,任招意就像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一样。
男人连用现金打发他都不愿意,还是任招意父母两方的长辈知情之后插手,他才不至于连温饱都出现问题。
任招意常常回到家时面对的只有空荡的一间屋子,学校的朋友仅限于白天,只要一离开那个地方他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因此他时常只能望着高掛的月发呆,检讨着自己是做错了些什么,才会走到这么一个下场。
可他什么都想不到,自己就是这样毫无理由的不被需要也不被爱。
当时渐渐长大的他愈来愈能理解很久以前父母的那场争执究竟都带走了些什么,可他还是抱有希望,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让自己的父亲一定得看见自己,总有一天他还是能得到父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把课业和成绩当成自己诞生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在没人理会的情况下他怀揣着单纯的希望,步履蹣跚的自己长成了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待人谦逊礼貌,学习能力强大到旁人难以企及,玩乐反而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练习社交的手段。
任招意一直在等,一句不上心的鼓励也好,一顿面对面的晚餐也罢,他要的真的很简单,只要自己的父亲能表现出一丝稀罕他的模样,就够。
在他拿到第三个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杯的那天,任一驊回家了。
他领着一个眉目嘴脸同时写上了懦弱与跋扈的男孩回家,语气平淡的对任招意介绍说这个人是任啟呈,他领养回家的新儿子,他打拼了半辈子的企业最后要交付的人。
把任啟呈交给管家,任一驊居高临下的对着还呆愣着的任招意笑了一下,逕自从他身边走过,道:「那女人想要你中规中矩的得到一切,你如果真的信她说的话,就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白痴,我寧愿把我的所有交给一个从孤儿院带回的小杂种,也什么都不会给你。」
「不过,我要出差两个月,而你这么会念书、这么会给我挣面子,相信帮忙顾个『弟弟』应该没问题吧?」他抬手调了调领带的位置,慢条斯理道:「只要他身上多一道小口子,我第一个处理你。」
把自己的外表整理到无懈可击,任一驊终于转过头施捨出注视,他望着面前垂首不语的少年,语气毫无波澜的道:「你也别怨我这么对你,想讨就去找厉茴吧,谁更薄情寡义还不一定呢。」
语毕,任一驊喊了声「啟呈」,背过身去找他那正兴高采烈地蹲在水池边捞鱼的养子,报復成功的痛快扭曲了他的神色。
始终没对上父亲轻蔑眼神的任招意也在那时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心里最后一点光亮也被他亲手扼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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