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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万众期待的氛围里,就连身在国外的男主角,都不禁受到了感染,他难得地给乔韵拨去了电话,而不是以短信形式交流——才刚一通,他就不无严厉地沉声责问,“你是不是越来越难控制了,乔韵,精神分裂,自己和自己吵架就不说了——现在又利用我的新闻性上节目,说,你是不是又打算放点什么狂言?”
说是兴师问罪,也不太像,还有点担心藏在装出来的怒气后面,乔韵知道秦巍在担心什么——他猜她依然也还是猜很透,她握着电话笑一笑:不利用你上这个节目,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嘿嘿嘿。”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以傻笑糊弄过去,她只凭着一听这声音,忽然涌上心底的思念发酵,不答反问,“我好想你哦,秦巍——”
她握着电话,恨不得把麦克风按到心口,低声地、虔诚地问,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
——“我好想你哦,你呢?”
“你……想不想我呀?”
☆、第165章回归季(下结)
这分明是个陷阱。
秦巍立刻就意识到这点——也随之明白乔韵根本就不怕他往下跳,她摆明了就是在撒娇:这游戏越玩越危险,随便想也猜得到,她上这节目绝不会说什么投资人爱听的话。现在白倩走了,傅展和她利益根本不一致,陈靛看似支持她,但其实摇摆骑墙,随时可能因利益被收买,她身边孤立无援,独木难支,一旦醉心于设计,放松了对公司的管控,被人在背后玩弄手段的话该怎么办?
理性考虑,乔韵好歹在时尚圈里也混了这么久,投资拿了,大秀开了,现在在公司里还不是倒行逆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告编辑,告了,要玩艺术,玩了,coco妖妖说隐退就隐退,说复出就复出,只要是她想,仿佛怎么都玩得转,秦巍作为一个喝场酒都能被人算计得拍裸照的男子,担心她就好像一头小鹿去担心山顶住的喷火龙过分柔软——至少他知道别人是这样想,现在圈内早就没人当乔韵是攀龙附凤,反而纷纷觉得他在吃软饭,全靠女友这智囊在谋划星途,就说最近热炒的《coco妖妖vs乔韵》,业内不知多少人在讲,这是曲线救国,为他找点曝光率,借着《六央花》的上映在推他复出。
——但对秦巍来说,操心乔韵永远是他的本能,别人看到那个强悍的背影,他却永远记得深夜里的崩溃,清晨微笑中的憔悴。他知道乔韵知道这个弱点,也晓得她是在利用,但心里依然一下就酸软下来,洋溢着无可名状的酸甜情绪,忽然间,家听起来不再遥远,那个意象代表的不再是无穷无尽潮水一样的闪光灯,而是甜甜的笑脸,惊喜的拥抱和思念的感觉。
“你是不是想我回来?”他问,故意沉着声音,“那我明天就回来帮你管公司,你去拼设计,我做你的贤内助,好不好?”
他也不是没招数对她,这样一讲,乔韵反而退缩起来:她最怕他失去梦想,放弃尝试。他好不容易选个表演课程,要是被她一扯后腿,又半路回家帮她打理公司,那就真是不打算回演艺圈了。——乔韵倒是不在乎他回去不回去国内演艺圈,但她是希望他不要就这样放弃表演。最好是两全其美,回国一边表演,一边又可以陪在她身边。
也可以理解,秦巍选课时也有过点犹豫:一定要在巴黎?其实回国也不是没课上,以秦家的人脉,国内哪间院校不能请到表演老师来一对一授课?他和乔韵快一年没见了,连联系都是断断续续,有时候他也会偶然在想,如果乔韵对别人心动了,她的爱冷却了、散了,又该怎么办?
也许就正是因此,他才刻意约束自己不要回国见她,就像是一只鸟,在被网又捕进去之前总还要挣一挣——再者,国内的表演理论还是俄式那一套,接触过科班出生的演员,交流下来他也觉得有些过时,法国是表现派的发源地,范立锋又为他联系到佛罗朗戏剧学院,可以直接入学参加短期培训课程——更重要的是,法国毕竟是非英语国家,表演更不是热门专业,整个学院就两个中国人,平时根本打不到照面。在这里,他只是来自中国的vince秦,法语说得断断续续,不够流利,上着英语授课的表演课程,有过一定的剧组经验——就只是这样而已。
之前在国内,也请过表演老师,但行程不容许他抽出一整段时间回京进学院进修,而且说实话,秦巍毕竟成名过早,也见识过太多专业毕业生演得还不如他,他一度认为表演上天赋最重要,练习能提高得有限。但在佛罗朗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这依然是一门需要天赋的艺术,但一样也是一门手艺,可以通过大量系统的练习提高,也可以通过另一种理论指导,转换心理准备的范式,更快地树立起坚定的信念和活跃的想象力。
短期培训课程基本以实战为主,这也是秦巍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舞台剧,他主要的课程内容就是和导演系、编剧系的同学合作,他们也有类似的作业要完成,编剧要把自己的剧本变成作品,而导演要物色好的剧本完成一出舞台剧,演员们挑剧本,物色适合自己的角色,试镜、排练,上演,除了给老师们留出位置以外,一样对外售票。整个产业链具体而微,当然,如果能加入到电视作品也不错——不过,欧洲学校没有太多助学金,学生们也都穷,舞台剧相形之下,场地免费,人员也少,是更实在的选择。
“excellent、bravo”,他收到不少这样的评语,一开始还不以为然:他和那么多知名大导合作过,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拍过?如果连小剧场都搞不定,那不如直接放弃,以后就当个爱好者算了。但作业越排越多,秦巍的想法,不知不觉间也发生转变:准备期就这么短,很多人还要打工,舞台剧排练的时间真的很有限,这和之前在剧组拍戏是完全不同的体验,理论课上学到什么,就要把什么快速应用到排练里来,他几乎是没挣扎地就洗掉了之前不成体系的表演心得,以表现派的理论把自己的表演方式重新塑造了一遍。
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用,之前在《六央花》,演得真痛苦,每一次都要自我催眠,完全投入进那种迷蒙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喊过卡以后身心俱疲,会有自己并不适应这行业的感觉,但现在表现派要求演员保持绝对的冷静,用精心计算的肢体和表情来向观众投射情绪,这并不是说就没难点,一样要求演员有大量的生活积累,要求大量的排练、观察和自我修正——但对秦巍来说,这种力气活根本已不算什么。比起《六央花》,那都不是事,他完成得轻松愉快,甚至觉得自己还能一次接演更多角色,第一次有了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第二个感觉是……好玩,舞台剧一次成型,没有喊卡的机会,学生作品,预算有限,没有华丽的舞美道具,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人会看在情面上给掌声。演员和观众的交流是最直接最赤裸的,会来看学生作品的也都是老戏迷,对外表免疫,征服不了他们,他们就只会给出礼貌性的掌声。秦巍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种纯粹的感觉,没有宣发、新闻、炒作,没有特效修饰,这作品也没有商业目的,唯一的目的只是用故事来唤起观众的共情,分享对人生的感悟。这里唯一重要的就只有表演,而他终于发现自己确实是喜欢表演的,没收入,没社会影响力,没人知道他是谁,除了身家还算丰厚以外,他和那些端盘子打工贴补生计,随时准备投入到试镜中的临时演员没任何区别——而驱动他们的并不是对名利的渴望,而是表演本身所带来的快乐反馈。他演了这几年的戏,反而是在现在事业停摆,未来晦暗不明的时刻确认,自己确实是很喜欢表演,而且也确实有表演的天赋。
这简直是小小的奇迹,换了个角度,忽然间一切都像是热刀滑进黄油里那么顺,演艺世界折射出完全不同的风景,导演、编剧、合作演员甚至是表演老师都在夸奖,‘你的表演和有灵气’,‘我能感觉到你的天赋,那种魔力’,甚至有人要给他介绍工作,‘你的嗓子很好,去学声乐机会会更多,不会也没关系,我们的戏剧界比以前更开放,没人说路易十四一定要白人演,下周有个面试,你有兴趣可以去参加,会有更多的演出机会来磨练你的技艺’。——但秦巍也并不一定是需要这些赞美来肯定自己,他终于知道自己以前的疑惑有多蒙昧:如果你真的喜欢一行,真的擅长一行,你不会感觉不到,你自己本身就会有明确的自信,你很擅长,你做这些很快乐,你应该继续往哪个方向发展。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下周招新的剧团他没听说过(当然),但同学都说这是在法国极有名誉的剧院,‘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而秦巍也看到这个机会里的未来——他可以去争取一个职位,从龙套开始,小角色、替补演员、swing、主角,这期间总会得到机会,他也许会去西区,去百老汇,这前景能收获多少经济回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可以一直在表演,和这一行的顶尖接触,从中学到更多,这对真正热爱的人来说,已经是足够的报酬。
但他也不无犹豫,他的犹豫是电话那头的退却:撩了以后又不敢面对现实,她又想他回来,又怕他就这样放弃掉表演跑回来,只能这样哀怨地宣泄着情绪,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思念和热爱?乔韵的表现是很作,但她的爱却不像是以前那么隐秘,那么坦诚,赤裸裸地放在那里,从来没有吝于表达。
他们都变了,但应该是好的变化,虽然相隔小半个地球,但却都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秦巍大部分时间都感到幸福,但依然有小部分,有那么很短暂的几个小时,他是痛苦而饥渴的,接到乔韵的电话之后,黄昏时分步履匆匆地经过协和广场,走向自己的公寓,在夕阳下忽然无端端地想起,‘不知乔韵现在在做什么’时,在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需求,他想念乔韵,表演并不是他的全部,它取代不了对乔韵的需求。
“我可以来看你。”撩了一次被一巴掌打灭,她不敢再戏弄他了,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计划着行程,“上完节目就来,我可以在这里做设计啊,你去排练的时候我就在公寓里待着,等开秀的时候再回去。”
这是永不可能实现的相聚美梦,她总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时差会让很多事都不方便,她毕竟不只是个单纯的设计师。这一件、那一件,会有不断的突发情况牵绊她的脚步,而她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们依然忍不住遐想着相会时的甜蜜,但心底却都清楚:那分歧从来存在着,没有丝毫消解,虽然他们对此的态度一直在戏剧性的摇摆转变——他们的事业运行在不同的轨道上,走的路不一样,会把他们越带越远。
一开始她在强调这一点,他要强求,后来他想放弃,她不放手。不论是谁,想放弃时总是不够绝情,强求时又过分积极,现在也都没了再说分手的力气,像是处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消极里——只能任由这分离去消磨彼此的感情,活在思念的煎熬里,这样静静地等待某个契机来临,也许某一天醒来了,感情就不在了,磨完了,这条细细的坚韧的线,也就这么断了。但甚至连这分离也像是最后的挣扎,她去了纽约,回来了,像是投降了不再挣扎了,他呢?他会就在巴黎安下家,西区、百老汇,完全投入新天地,再也不回去了吗?
是不太想回去,就像是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他还没玩够,不想忽然间回到现实里。华威的大电影,李竺声泪俱下的来信——这些人情有牵绊,但他确实已经不太感兴趣,主要是家庭条件太好,自己之前又赚了不少,没什么经济压力,就算一辈子演话剧又如何?怎么也不可能真被老婆养。
但……老婆是谁呢?
如果他在巴黎真不回去了,他身边会站着谁?如果不是乔韵的话,未来某一天,会是谁呢?
“不用找零了,谢谢。”
从地铁边面包店里出来,他掰下一块法棍边嚼边走:一个人在国外就是这点不好,吃饭没保证,不可能天天去吃米其林,一般便餐小馆,吃几顿还好,吃多了真是无以名状。找保姆过分铺张,做饭又太麻烦,人在异国他乡,受不了的可能是这种一个人去买菜的凄凉。“你还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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