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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真一怔,笑了起来:“先请哥哥坐一坐,我和高大人说完话就出去。”
高灵钧被她脸上喜悦的笑容晃得移开了眼神,躬身道:“赵尚宫没有什么交代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赵朴真笑道:“没什么了,信里已说明白了,你带回去给王爷便好,土司老夫人很有诚意,还请王爷多考虑。”
高灵钧应了出去,看到赵允锋提着个鸟笼挂在院子的树下,笼子里那漆黑的鸟儿在活泼地上下跳着,赵允锋原本在逗着鸟儿说话,看到他出来忙笑着拱手见礼,又对赵朴真笑道:“妹妹初到,想是没什么消遣,从别处借来的鸟儿,给妹妹玩几日。”
赵朴真笑着上前伸着一根纤细晶莹的手指逗鸟,双眸晶亮碧清:“谢谢哥哥有心,不知这是什么鸟儿?”灿烂秋阳下她容光慑人,赵允锋平日里所见并无如此丽人,脸上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兄妹站在一起,明媚的阳光下,颇为和谐。
高灵钧站在一侧,心里只觉得难受,咬了咬牙根,心一硬,轻声和赵朴真告辞,便自出去了,将兄妹俩的笑声撇在了身后。
高灵钧没走多久,赵灵真就进来了,看到赵朴真正和赵允锋一边逗鸟一边说话,心里酸意更浓。大哥对自己虽然温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宠溺表情,世子也是被这样的容貌所惑,才迷了心智!他们哪里知道,她根本就是一个山野弃置的杂种罢了,说不定还是私生被丢弃的野种,赵灵真恶意揣测着,她凭什么夺走自己的婚事,成为世子夫人,成为未来的土司夫人?
满怀恶意中,她转眼看到一旁环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头一个海碗里腾腾热气,大惊小怪问道:“现在可不是吃饭的点儿,姐姐你开小灶了?”
环儿笑道:“早晨我们大娘子有些不舒服,早晨油腻了些没吃,奴婢出去找高大人的时候,看到路边的酸汤饺子不错,便给大娘子带了一份,适才高大人来了,娘子急着见高大人,没用,放着凉了,我让厨房又热了热,赶紧拿过来给娘子吃,一早上没吃东西呢。”
赵允锋忙道:“可是家里的东西你吃不惯?等我和娘说,给你做些合口味的,大妹妹喜欢吃什么?或是平日里我从外边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
赵灵真心里酸意更浓:“我看看这酸汤饺子是什么馅儿的。”说着已是取过了那海碗过来,拿了勺子在里头搅拌,将那饺子皮全弄破了。
从来没见过哪家贵女这般没皮没脸没仪态,环儿在一旁完全怔住了不知如何反应,只好转头去看自家娘子。
赵朴真有些无奈,只是示意她先下去,弄成这样,自己也不可能吃的,一旁的赵允锋却没注意自己二妹妹的无礼,只是笑道:“大妹妹大概饿了,你还不赶紧给大妹妹先吃早点再说。”
赵朴真哪里还会吃这样的东西!忙笑道:“环儿出去了不知道,其实我还是吃了些糕点的,这会子其实也不饿,还是拿下去吧。”
环儿只好上前要接过那碗已皮破馅糊的饺子糊汤,赵灵真却心里畅快,拿了那勺子舀了中间的饺子馅递到笼子里:“姐姐既不吃,看看这鸟儿吃不吃。”
那鹩哥蹦蹦跳跳了过来,啄了几口,大概也觉得味道不大好,嫌弃地跳到了另外一边,赵允锋笑道:“这鸟儿吃得可金贵,二妹妹你还是别乱喂了,小心一会儿鸟儿有个什么,世子要找我麻烦。”
赵朴真问:“原来这鹩哥是莫世子的?”
赵允锋道:“是,世子调教了许久才能说话的,平日里很是宝贝,从前二妹妹也想玩,世子都没给,如今听说大妹妹才从京里来,才送过来给大妹妹的。”
赵灵真已是大怒,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饺子皮馅汤四处飞溅,她恼怒道:“大哥这说的什么话?一样都是妹妹,恁的只哄着姐姐,就不管我面皮了?这鸟儿世子当初才拿到,没调教好,就是莫宝珠要和世子要,亲妹妹也没给!如今调教好了,想来世子也玩腻了,借着个由头送了我们家罢了!”
赵允锋没想到二妹妹发这么大火,忙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朴真忙笑道:“妹妹说得对,咱们姐妹都是一样的,妹妹和他订了婚,他不好说是送妹妹,便借着个由头把鸟儿送来给妹妹玩罢了……”
赵灵真却一口恶气涌上心头,终于口不择言:“别叫我妹妹!你算我哪门子的姐姐?”
赵允锋见势不妙,当初赵朴真进京时他已经懂事了些,眼看妹妹就要忍不住,连忙拉住她的手道:“都是哥哥不好,妹妹别生气了。”
正在一旁扫着地上的饺子皮的环儿,看场面僵了,她平日里训练有素,自然是想着转移话题,眼睛游移着看到鸟笼,忙道:“小姐,这鸟儿不大对啊。”
三人转头去看鸟笼子,看到鸟笼里适才还上串下跳十分活泼的鹩哥,如今却蔫蔫地趴在笼底,一动不动。赵允锋见状忙动了动笼子,那鹩哥只是懒懒抬了抬头,睁眼看了下,复又垂下脖颈,仿佛睡着一般。
赵灵真怒道:“你这奴婢好毒心思!这鸟儿不过是在睡觉,你想说是我喂坏了鸟儿吗?”
环儿争辩:“不是……王府也养了不少鸽子鸟儿,我看它们睡觉也是抓在枝子上的,这趴在笼子底下,怪怪的。”
赵灵真已破口大骂:“有其主必有其仆,真正刁钻心思!这鸟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你是不是就要赖着说是我弄死的?想挑拨我和世子的关系是吗?是不是想着世子娶了你家小姐,你也可以跟过去飞上枝头?我告诉你,别想得美了!”
环儿满脸涨得通红,也带了几分气性:“二小姐讲话小心些,适才的高大人,七品武将,娶得也是我们王爷身边的女官,明媒正娶,我们娘子只要嫁出去,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便是王府侧妃也是做得的!哪里看得上你们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什么世子夫人?也就小娘子您见得少了,不过是个平头正脸的小爷,就以为谁都想来抢。”
赵灵真被这个小丫鬟一讽刺,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话赶话之间已不能冷静思考,只会冷笑:“哟,什么王府女官,那也是伺候人的奴婢不是?还真以为伺候贵人久了,自己也是贵人了?我告诉你,呸!奴儿就是奴儿!天生的野杂种,也妄想自己是什么好人儿?不知哪里的野杂种,阿爹阿娘好心捡了你,给了你口饭吃。你有今日,都是我阿爹阿娘给你的!你根本不是我家的女儿,如今你却恩将仇报,勾引世子,抢夺妹夫,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哭腔。
院子里一片寂静,一旁伺候的锦书,早已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找罗夫人去了。
赵允锋上前拉着赵灵真,已知道妹妹闯了大祸,赵朴真却已冷静了下来,她之前还呵斥着环儿不许和主人口角,待到听赵灵真说的那些话,看向了赵允锋,赵允锋回避了她的目光,只有赵灵真还在边哭边说话:“你根本不是我们赵家的女儿,不是靠着阿爹阿娘一点怜悯,把你送进宫,哪有今日这荣耀?抢了我嫡长女的名头,抢了我的阿爹阿娘哥哥不算,还要抢我的婚事。”
赵允锋低叱她:“够了灵真!别说了!你想让全家遭祸吗!”
赵灵真身上抖了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却仍然有着不服输的犟意挑衅地看向赵朴真:“难道她敢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她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你要恩将仇报?”
罗夫人已经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喝止了赵灵真,让赵允锋带了赵灵真下去,上前拉了一直很安静的赵朴真的手,勉强笑道:“你妹妹胡言乱语,你莫要当真,她瞎说的。”
赵朴真回避了她的手,默默直视着她的眼睛:“她说的,是真的吧。”
回家以来和家人那种莫名的隔阂感涌上了心头,罗夫人的浮华的泪水,赵正刚客气而疏离的表情,两个哥哥更多的是好奇和对陌生美丽女子的优容,妹妹的抵触和敌意,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罗夫人回避了她的目光,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罗夫人嘴唇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是,你并不是我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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