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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地方看过去,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在稻田的四周是高山,在稻田的尽头是火车轨道,毛金兰她们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一辆火车从南向北驶去,这是毛金兰第一次见到火车,她不禁失神,等最后一截火车开走了,毛金兰问陈建邦。
“建邦,你明天怎么回部队啊?”
陈建邦拽了一根草叼在嘴里:“咱们隔壁县城里不是有个火车站吗?我坐火车到市里,市里就有直达热河的火车了。”
陈建邦所在的部队坐落在热河市下面的一座山里,不是特别的偏僻,就和他家里这边一样的。
陈建邦和毛金兰说起了驻地夏天时开满山坡的月季花:“每年五六月份,营地后面就有一座山,山上开满了月季花,因为太好看,首长们也没叫铲除,就一直放着,有的军嫂就会在春天的时候剪枝条回去插在院子里,两三年以后就会爬满整个院墙,可漂亮了。”
毛金兰这辈子最喜欢花,听着陈建邦所描述的种种风景,她不禁向往,她长到二十三岁了,翻过年就是二十四了,她还没出过她们县城呢,就是县城她也很少来,加上这一次,才是第二次。
陈建邦捡着好的把她的驻地夸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地怀念,对于上辈子的他来说,军营,就相当于他的第二个家了,他在军队干了一辈子,待过许许多多的地方,但他最怀念的,还是热河的那个小驻地。那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幸福开始的地方。
“建邦,你说,咱们县城外面的天地是怎么样的?”毛金兰问这话,带着一丝地迷茫。
“外面的世界啊。外面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每个地方都有不一样的风景,大海,沙漠,山川,河流,处处都不相同,兰兰,你要是喜欢,等我以后休假,我带着你,把咱们祖国的山川大地都走一遍。从南到北。”
老年时的毛金兰喜欢旅游,在陈建邦退休以后,他们有一次报了一个旅游团,跟着团从北河省一路走到了港澳台,他们也没坐飞机,就开着大巴车,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地图,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会找到当地的政府,在地图上盖上她们的公章,上了年纪了,虽然很累,但是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整个祖国的成就感却让她们十分满足。
从港澳台回来以后毛金兰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他们报那个团里的其他老头老太太都去了西北,毛金兰很是羡慕,她曾跟毛金兰说过,要是她年轻的时候,身体还好的时候能这样旅游一次就好了。
这个年代特殊,港澳台陈建邦没法带毛金兰去,但是带着毛金兰在内陆,在北河省的周边旅游还是可以的。
毛金兰眼睛都亮了,她不禁和陈建邦一起就着这个事情讨论了起来,这一讨论就是一个小时,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的,陈建邦把挂在车龙头上的水壶拿下来,拧开盖子让毛金兰先喝,毛金兰喝了两口解了渴了他才仰头喝了起来。
毛金兰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她和毛金芳也不避讳,经常用同一个杯子喝水,有时候还会互相喂食物。好像别的人家也都这样,有时候地里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一瓶水一群人喝的,谁也没嫌弃过谁。
喝了水,毛金兰肚子也饿了,陈建邦比她更饿,两人一合计,两人就在从山坡上下来,陈建邦说要带毛金兰去吃饭,但他却并没有带着毛金兰去国营饭店,而是带着她七拐八拐地拐进一个小胡同里,越走越没人烟,毛金兰有些怕:“建邦,咱们上哪里吃饭去啊?”
她的脑中不由浮现出奶奶在世时和她讲的各种版本的故事,有拍花子的,有妖魔鬼怪的,越想越害怕,她不禁离陈建邦近了些。
陈建邦见到毛金兰在这个怂样,笑了:“去一个开私房菜的地方,一般没有门路的都不让去吃呢。”
“私房菜?现在还有开私房菜的?那些饭店啊什么的不都归国家所有了吗?”毛金兰很困惑。
现在的毛金兰干净地像一张白纸,阴暗面的那些事儿她完全不知道,和上辈子的那个精明坚韧的她完全不相同,陈建邦心里有些苦涩,一个人,得经历过多少伤痛,才能从单纯变得精明啊,应该都是被伤害地多了,也就成长起来了吧。而他,上辈子在毛金兰的心中,也被归属于伤害过她的人里的吧?
毛金兰见陈建邦不说话,叫了他一声,陈建邦回过神,回答毛金兰的问题:“咱们今天去的这个私房菜馆和国营饭店里的那些大厨可不一样,这家的啊,以前祖上是在宫里给人做饭的,后来建国了,他家就在北京给人当厨师,听说还给外宾做过饭。后来年纪大了,他就回了乡下,就在咱们这边隐居呢,老爷子这一辈子最爱做菜,一天不做就发慌,于是便在家里开了个私房饭馆,没点关系的都不知道。”
这些事儿都是上辈子陈建邦在报纸上看到的,因为是家乡这边的事儿,他就多关注了几分,还记住了地址,念叨着有时间一定要来吃一次,没成想上辈子没来成,这辈子重生了,倒是有机会来了。
“给外宾做过饭啊!建邦,外国人长什么样啊?真的像我奶奶说的那样,蓝色眼睛黄色头发皮肤特别白吗?”毛金兰没听出陈建邦所说的重点,只听到了外宾两个字,她对外国人可好奇了。
陈建邦心里有些郁悴,年轻地时候的毛金兰在关注事情的重点歪成这样了呢?正常的姑娘要是听了他说这话,不说崇拜地夸他有能耐,也得关心关心私房菜馆的味道怎么样吧,咋她媳妇儿就关心外宾长啥样呢?能长啥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想到上辈子毛金兰和儿媳妇儿在一起讨论外媒模特时两人亮得发光的眼神,陈建邦那坛成年老醋都要倒了。
陈建邦心里腹诽,但回答毛金兰的话时却又是无比的沉稳,心中想的什么从他的预言里透露不出半分:“嗯,是长那样,不过他们在咱们亚洲人的眼里,长得都一样,很难分辨出来的。”
两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到了陈建邦所说的那个私房菜馆,陈建邦上去敲门,毛金兰站在门口左看右看,根本就没看出来这个私房菜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来给陈建邦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知道陈建邦是来吃饭的,啥也没问的就让他们进了门。
小院子里有一颗榕树,刚好够人乘凉的,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手边是一个石头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杆旱烟枪,烟枪边上是一个收音机,里面正放着不知道是哪个台播的说书节目,抑扬顿挫地普通话从里面传来,老爷子的手指随着说话的节奏在躺椅的扶手上随意拍着。
知道人来了也没睁开眼睛,而是道:“小二,今天两位客人的饭菜就由你来做了,好好做,要是做不好,那你今晚上可就要抄书百遍了。”
引毛金兰他们进来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恭敬地应了,从墙上取了一块白色的围腰扎上,去了厨房。在他们家这样的私房菜馆里,是不允许点菜的,一般都是有啥吃啥,运气好了是荤宴,运气不好了就是素宴,但无论是素宴还是荤宴,吃一顿饭所要的粮票肉票和钱都是一样的。
这规矩如此的奇葩,但在这个小巷子里开了五六年的私房菜馆了,却从来没有人对此有过微词。因为但凡是有点背景的,都知道老头子在京都方面有关系,并且关系还挺大。
陈建邦也是上辈子在报纸上面看到的,但到底报纸上面说得正确不正确,他都没去查证过。
老头子对着陈建邦他们招手:“年轻人,来这边做,等个一个钟啊,就能吃了。”
陈建邦拉着毛金兰到石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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