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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欢不花,脱欢不花。。。。。”逯鲁曾双手按在地面上,小声呢喃。他想说镇南王脱欢不花才是正南方敌军的主事者,青军万户张明鉴没有资格决定是战是退。但是心里有老大吃不准。毕竟镇南王脱欢不花性子天生软弱,对手下军队的掌控力远不如其叔父帖木儿不花。
正说话间,果然看到青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一直退过脱欢不花的认旗都没有停住脚步。而脱欢不花和他身边的亲兵肯定在努力拦阻,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因为青军不是溃退,而是整体性地大步撤离战场。除非镇南王脱欢不花立刻就派人跟张明鉴来一场火并,否则,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唉,主弱仆强,尊卑失序,就是这种结果!就是这种结果啊!老夫当年在高邮湖一带练兵,就已经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如此!”逯鲁曾顿时又来了精神,擦了一把挂在胡子上的胆汁,摇头晃脑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水师统领朱强今天好像跟老先生顶上了,踮起脚尖朝远处看了看,大声反驳。“老让青军玩命儿,脱欢不花自己身边的人却一直躲在后面看热闹。这本身就不太公平。况且东面,呀,东面的庐州军溃了!”
“啊!”逯鲁曾大吃一惊,跳起来,扒着船舷朝岸上瞭望。果然看到,正东面距离运河两三里远的地方,隐约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不断有爆豆子般的火枪声从那边传来,每一次,都伴着一阵阵狂热的欢呼。
“赢了,咱们赢了!”站在桅杆上吊篮里负责瞭望的水手发出欢呼,同时将一面红旗奋力抖动,“咱们赢了,咱们赢了。东面,东面,第五军,还有,还有近卫军,突破了敌人最后一道的防线。帖木儿,帖木儿不花没敢交手,带着本部兵马跑了!他奶奶的,这王爷也忒地不仗义!丢下好几万义兵和契丹兵,自己带着蒙古兵先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逯鲁曾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印象里,宣让王帖木儿不花一向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虽然最近这几年受到朝廷的猜忌,一直没啥大作为。但弃师而逃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在此人身上。
“跑了,宣让王真的跑了!唉吆,我的天呐!他跑得可真够快的,连头都不回一下!”仿佛听见了逯鲁曾心里的疑问,瞭望手在吊篮里继续大喊大叫,兴奋得恨不能在半空中翻筋斗。
刚好有一阵大风从河上扫过,将火药燃烧的烟气席卷而空。逯鲁曾努力凝神张望,他看见,正东偏南一带两三里处,有数不清的人在慌乱的跑动。他看见,红巾军的认旗一面面地出现在逃命者身后,追亡逐北,如虎入羊群。他看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蒙古人在数千侍卫地保护下,落荒而走。他看见,帖木儿不花的羊毛大纛被人砍翻在地,无数个矫健的身影从上面飞奔而过。
“他们可是蒙古军呢,当年横扫了西域和江南的蒙古军!”仿佛什么东西踩在了自己心口上,逯鲁曾喃喃地嘀咕。这么多年,他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是蒙古军如何如何强大,如何如何勇猛。即便偶尔战败,也能和对手拼个鱼死网破。却从没听说过,一整个蒙古万人队,居然集体不战而逃。这怎么可能是蒙古军的作为?这怎么可能是当年席卷天下的那群蒙古军的后人?!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就在此时,急促的号角也在第四军的阵地中响了起来,打断了老夫子的感慨。第四军趁势发起反攻了,前排的战士迅速推开车墙,成群结队在里边走出。一边大步朝前推进,一边重新整理阵形,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层层叠叠,吞噬一切阻挡。
而他对面的镇南王脱欢不花则迅速收拢队伍,抢在第四军和徐州傅友德部杀到自己身边之前,扬长而去。根本没做任何抵抗!
“咱们赢了!”水师统领朱强将头顶的铁盔摘下来,当作手鼓,敲得“咚咚”作响。
“赢喽,赢喽,赢喽!!”众炮手们扬起被火药熏黑了的脸,在船上又跳又叫。即便最愚蠢的人,也能看出元军彻底战败了。虽然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和镇南王身边还各有上万建制齐全的蒙古军,但义兵和探马赤军都陆续崩溃的情况下,光凭着两万蒙古军自己,不可能再杀一个回马枪。更何况,那些蒙古军的士气此刻也低落到了极点。能保护着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两个撤离战场已经是难得,根本不可能再力挽狂澜。
“赢了,赢了!”逯老夫子也忽然忘记了晕船,像个老顽童般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无论见到谁,都不忘了拿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一下,以示鼓舞。
水师将士们知道这个胆小却爱面子的老夫子是朱八十一的长辈,因此也不拒绝被逯鲁曾拍。每当老夫子朝自己跑过来,就主动把身体蹲下一些,以便老人家拍起来更容易。
“好样的,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老夫子越拍越过瘾,恨不得把船上所有人都鼓励一个遍。“今天的炮炸得好,炸得敌人鬼哭狼嚎。只可惜镇南王跑得太快,否则,派一队战兵从水上包抄过去。。。。。。。”
忽然间,他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冲到朱强面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朱统领,你船上的战兵呢?你船上怎么一个战兵都没有?”
水师统领朱强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额头处冷汗滚滚,“没,没战兵。张士诚和王克柔两个奉命留在后面练兵,麾下缺乏教头。朱都督一时也拿不出合适人手给他,就把船上的战兵抽了去。本以为运河上没有朝廷的水师,船上的战兵留着也未必能派上用场。没想到,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埋伏!”
第二百一十七章战果
没战兵?那如果刚才战舰朝着岸上狂轰滥炸时,对方派一支船队从运河上杀过来,大伙岂不被逮了个正着?要知道,运河可不是什么大江,水面再阔也有限,如果蒙元的水师驾着小船冲上来进行接舷战,光有炮手和桨手的战舰,根本挡不住对方一轮猛攻。
“贴到岸上去,贴到岸上,背靠着第一军,以防万一!”到了这时候,逯鲁曾终于明白战船上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了。推搡着朱强,勒令对方把舰队驶向岸边。
朱强知道老夫子胆儿小,见岸上大局已定,便将旗舰靠到了指挥台附近,搭起踏板,送老夫子登岸。双脚刚刚一着地,逯鲁曾就抓过一名亲兵,怒气冲冲地问道:“都督呢,你们家都督怎么不在指挥台上了?他去了哪,快带我过去找他?”
“我们家都督?”亲兵愣了愣,笑着搀扶起老夫子的胳膊,“都督去东北边了,毛总管那边找他有事情。您老小心脚下,地面儿滑!”
“胡闹,一军主帅,不坐镇中军,到处瞎跑什么?”禄老夫子看什么都不对劲儿,翘着胡子抱怨。“毛贵找他什么事情?你们都督呢,带了多少亲兵过去的?”
“就带了一个伙的亲兵!其他都派出去追击镇南王了!”亲兵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应。“怎么,您老觉得会有事情么?”
“胡闹,胡闹!”逯鲁曾气得继续用力跺脚。蒙城大总管毛贵无疑是个忠厚人,但大战刚刚结束,朱八十一就只带着十名亲兵去他的军中,却不是个理智做法。万一毛贵麾下有人忽然起了什么坏心思,暴起发难,然后再把罪责往残敌身上一安,朱八十一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毛贵说,是黄军万户王宣想跟咱们都督阵前一唔!他那边把黄军的退路给堵住了,王宣可能要投降,要跟咱们朱都督当面谈谈条件!”亲兵也被逯鲁曾弄得紧张了起来,皱着眉头,快速回应。
“那他也不能只带十个人!”逯鲁曾越听越着急,推了一把亲兵,大声命令,“赶紧去,把附近你能看到的人全给我找过来。老夫带着他们去接都督。以诚待人,以诚待人也不是自己去找死!”
他身兼第一军长史和淮东路判官,有不经请示就调动一个营兵马的权力。那名亲兵听他说得惶急,赶紧小跑着去寻找帮手。不一会儿,便把留守中军负责保护所有文职幕僚的一个战兵连带了过来。后边还跟着若干通信兵,传令兵,还有刚刚包扎完伤口的彩号,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逯鲁曾,满脸惶急。
逯鲁曾到了此刻,心情稍微又冷静了一些。冲着大伙挥了挥胳膊,大声道,“亲兵连跟我一起去就行了,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夫只是有些急事需要跟都督商量,战场上又到处都是溃兵,需要带些人沿途保护而已。赶紧散开,谁都不准瞎想,更不准去嚼舌头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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