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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想怎么样。”
呼延元宸还来不及来口,原本跟在后边的孟之繁却在这个时候挤了上来,彬彬有礼地朝呼延元宸行礼问安,“永逸王爷安好,在下孟之繁,是宁兄好友,不知能不能有这个荣幸,和宁兄一道为王爷领路呢。”
呼延元宸愣了愣,还没应声的功夫,那边孟之繁已经朗朗开口起来,他长居京中,不光对儒林馆比宁渊了解得多,连华京中的各处精致也是信手拈来,让人根本插不上话,呼延元宸无法,只好压低了声音凑到宁渊耳边道:“春闱结束之后,我会在住的地方摆一桌小筵席,到时候再让闫非来找你。”
孟之繁好歹与自己关系不错,宁渊不好意思直接将人赶开,只能轻微地对呼延元宸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大周每次春闱都要考上三场,第一场策论,第二场政论,第三场文章,每场时限一个时辰,中间会有一刻钟的时间休息,当天考试结束之后,如果考官们阅卷迅速的话,三天之内就可放榜,除寻常上榜之人取得进士头衔外,排名前十的将会入宫参加进一步的殿试,由皇帝亲自选中头名三甲,赐予官爵与殊荣。
这样的考试制度在大周已经奉行了多年,因为时间很紧迫,因此除了考验所有参试之人肚子里的墨水之外,更考验他们随机应变的灵活度与速度,往年就有许多原本被报以厚望,最后却因答题太过迟缓而名落孙山的例子,总之要想在春闱中脱颖而出,必须要速度与质量双全才行。
当然也因为时间紧迫,一些人为了投机取巧,难保不想歪了路子,弄些夹带私条的把戏,或许他们并不知道到底会考些什么,夹带的内容也只是胡乱猜测妄图碰碰运气,但是这类舞弊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将获重罪,轻则流放,重则处斩。
这样的重刑之下,倒也没有多少人会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铤而走险,可为了名望与地位也不是没有先例,曾经就有翰林院的某位学士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得以高中,上下串通私泄考题,东窗事发后皇帝震怒,将那师徒二人杀头不说,更是为了杜绝这样的现象再次发生,从那时开始春闱便由皇帝亲自出题,应试那天早晨才会公布,以彻底杜绝泄题之事发生。
每次春闱都是华京城中的大事,天还未大亮,距离考场最近的早市就已经比平日里提前许久开市了,而从京城内四面八方涌来的举人们也将市场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会就近解决早饭,再将中午要吃的东西买上,然后通过各自的名牌入场考试。
宁渊乘坐的马车驶到街口,便因为前边拥挤的人潮再也过不去了,只能步行,驾车的周石原本想要一路送他到考场门口,但担心马车没人看管会出事,还是被宁渊打发了回去,宁渊则自己拎着个小布包,跟在同样是一群长衫青年的后边,慢慢朝前移动。
他今日行装很轻便,别的举人或许还会随身带个一两本书以作最后挣扎,他却连一张纸都未带,只带了惯用的毛笔的砚台,还有早晨唐氏亲手准备的食盒和水壶,那是他中午休息时的午饭。
“你这家伙,竟然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当,真是给咱们儒林馆丢脸!”宁渊走到半路,忽然从旁边的人堆里传来一阵推搡,接着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矮小身影迅速穿过人缝朝宁渊这边挤来,宁渊有心想要避开,可周围一圈人让他避无可避,两人还是砰地撞在了一起,宁渊有功夫在身动也不动,倒是那个小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宁渊也低下头定睛一瞧,居然还是熟面孔,
小个子也是儒林馆里的举人,其貌不扬,但宁渊却对他有印象,这人叫齐牧云,是从云州来的举人,宁渊会熟悉他是因为齐牧云和别的举人有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他很穷。
别的举人不说家底,单靠着举人的身份,不光每月能有朝廷播下的例银,还能到一些学监和富户家里客串讲学,收入不菲,可齐牧云这人虽然考中了举人,性格却不是一般的内向,而且十分笨嘴拙舌,即便背着举人的名头,却压根找不到任何收入来源,加上和他自小相依为命的娘因为病重也被他接来了京城治病,每月开销惊人,单靠他那点举人例银根本不够,因此当别的举人都是十天半月到儒林馆亮一回相的时候,他却直接吃住在儒林馆的书阁里,不光因为这里吃饭不花钱,重要的是还能多挤出时间来看书,想要早些考中进士混个一官半职,好让日子宽松一些。
只是这齐牧云也是可怜,别看他这般努力温书,可他在华京呆了好几年,春闱也参加了不止一次,却从来都没有中榜过,因为他确实不聪明,甚至有些愚笨,别的举人有时还会取笑他说能中举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与其这般死皮赖脸的在京城熬着,不如早些回去在乡下弄个芝麻小官,好好养着自己的娘是个正经。
但这些话,齐牧云从来是充耳不闻,平日里除了上药馆照顾自己的娘,余下的时间便都在书阁里啃书,久而久之,“齐木疙瘩”便成了儒林馆里的名人,宁渊与他其实说不上熟,不过是知道这个人,也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给宁渊留下的印象不外乎是个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却意外地孝顺,宁渊有时会将身上闲散地零钱贴补给他,他还高兴成什么样。
齐牧云也发现自己撞上的是宁渊,蜡黄的脸色立刻涨成了一片红,似乎想要爬起来继续跑,不过很快又被紧跟上来两个灰衣男人给按在了地上。
“齐牧云,你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最好要点脸,若不是看在今日春闱的份上,我立刻拎了你送去官府你信不信!”随着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一个穿着锦袍的白面书生排开人群走了出来,竟然也是熟人,在宁渊到儒林馆的第一天,就在讲学场和平民居然赵源互掐得热火朝天的士大夫子弟举人的代表——张唯。
张唯看也不看宁渊一眼,便指着被压在地上的齐牧云道:“给我搜,这家伙一定还将东西藏在身上。”
那两个灰衣仆从二话不说,便扯着齐牧云一阵搜刮,很快从他怀疑搜出一支质地不凡的乌木毛笔来,规规矩矩交还到张唯手上。
“哼,自己连一支笔都不好好准备,尽想偷鸡摸狗占别人的便宜,我这里可不是儒林馆的书阁由着你骗吃骗喝。”张唯将毛笔收进怀里,还不忘在齐牧云脑袋顶上赏一脚,直踢得他满头黄图,“一个榆木疙瘩能混个举人就不错了,竟然还学别人参加春闱,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费力又不讨好的蠢货。”
这话说得极难听,围观的旁人也发出细碎的笑声,齐牧云脸色又红又急,看张唯将东西收走了,竟然跪在他面前道:“我,我不是有心要偷拿的张公子,实在,实在是我惯用的毛笔不小心折了,一时无钱去买新的,又看见同样的笔你有好几支,才,才……”
“够了!”张唯一甩袖子,“我没空听你在这废话,连笔都没有还参个屁的试,趁早滚回家去多看几眼你那个老不死的娘吧!”
☆、第139章考场危机
宁渊皱起眉头,这话听着当真过分,眼前的情形也算是明了了,应当是要参加应试的齐牧云弄坏了笔,又囊中羞涩没办法买新的,而张唯这样的富户要多少有多少,也会同时带个好几支在身上备用,所以齐牧云才动了歪念头,觉得偷拿上一支不打紧,结果却被抓了个正着。
“你,你羞辱我便行了,为什么要骂我娘!”齐牧云听到张唯的喝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冲上前去揪住张唯的衣襟,“你怎么能骂我娘!”
“疯子,把你的手拿开!”张唯立刻一巴掌将他挥开,同时身边两个随从也一股脑上前又将齐牧云压在了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齐牧云被打得惨叫连连,可惜生得瘦小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狼狈地一面向宁渊的方向爬,一名朝他伸出手,满脸求救的神色。
宁渊本来不愿意管这闲事,但他对齐牧云这人并无什么坏印象,而且张唯也太过了些,终于是轻道了一句:“停手吧。”
张唯扭过脸,好像现在才发现宁渊一般,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宁公子也在这里,怎么了,宁公子是看不怪我教训这小偷小摸的家伙,想要当出头鸟?”
“就算他偷了东西也是事出有因,张公子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在大街上这样不依不挠,闹腾起来是当真不嫌弃丢人吗。”宁渊淡淡道:“若是哪位学士路过,见着张公子这样一派得理不饶人的品行,万一他又碰巧阅到张公子你的试卷,会不会在评估上打些折扣,这就不得而知了。”
张唯听见这话,似不愿意同宁渊多言一般,冷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那两个仆从停手,同时对宁渊留下一句“多管闲事”,才负手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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