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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破延已经被右杀贵人割走了顶发,按照草原萨满们的说法,他若有背叛之心,就算是死亡,魂魄也会在地府受到煎熬。不过曹破延一点也不在乎,他真正关心的,可不是自家性命这种无聊的事,而是任务能否顺利完成,大汗的意志能不能得到贯彻。
只要再忍受一个时辰,一切都会结束。曹破延握着项链,第一次露出微笑。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节奏三短四长,重复了四次。曹破延把彩石项链重新挂回到脖子上,却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爬上附近的一处高台,朝门外张望。
他看到,门外站着麻格儿和其他两个人,还挟持着一个中原女子,眉头不期然地皱了起来。
他们去绑架了王忠嗣的女儿,这个曹破延知道。可是她应该被关在修政坊的万全宅内才对,怎么能带来这里?而且一共去的有八个狼卫,现在怎么只剩三个狼卫了?
他迅速打开院门,让他们进来,然后飞快关好。曹破延揪住麻格儿的衣领,凶狠地用突厥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麻格儿有点惭愧地表示,他们遭到了唐人探子的突袭,幸亏事先有撤退的方案,这才侥幸逃脱。他为了表示没说假话,还掏出了一枚铜令牌和一个褡兜。令牌上写着“靖安策平”四字,褡兜里装着烟丸、牛筋缚索,还有一把擘张手弩。这都是从那个凶悍的探子身上缴获的。
曹破延清点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些物件,和之前突袭丙六货栈那些士兵的装备如出一辙,可见是同一伙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说明靖安司已经挖出了那所万全宅和狼卫之间的联系。
曹破延可一点也不敢小觑这个对手。对方就像是一只盘踞在长安城中的蜘蛛,在蜘蛛网上稍有触碰,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一所万全宅并不可惜,关键是唐人是怎么知道它的?其他万全宅是否也会同样被曝光?说不定,靖安司的大军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右杀贵人这个节外生枝的愚蠢计划,果然惹来了麻烦,很可能会危及阙勒霍多的复活。
麻格儿见曹破延的脸色不好看,连忙讨好道:“王忠嗣的女儿我们带出来了,没让他们夺走。”
曹破延问道:“我记得当时抓了两个女人,你是怎么判断她的身份的?”麻格儿有点得意地回答:“我们带她们回万全宅后才觉察到,她身上的香气更浓一些。”说完他粗暴地捏住闻染的襦衣往两边一扯,露出粉红色的中衣,闻染尖叫一声,胳膊却被紧紧钳住,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曹破延打量了闻染一番,打了个手势,吩咐暂时把她带到旁边不远处的井亭,然后走到栈仓前。他敲了敲门。很快门缝拉开,一股刺鼻的味道先传出来,然后龙波不耐烦地探出头来,掀开嘴边的麻巾。
曹破延说现在这里恐怕已不安全,最好马上撤走。但龙波断然否定:“现在是装配的关键时刻,不能动——你确定靖安司已经摸过来了?”
曹破延道:“修政坊的万全宅,刚刚被旅贲军攻击,麻格儿的人只逃出来不到一半。所以你最好想想,最近的行事有无遗漏或疏忽之处?”
龙波很不高兴,他可是挽救了整个计划的功臣,这个没履行好责任的突厥人却在吹毛求疵:“喂,我和右杀贵人只是合作关系,可不是你们狼卫的部属,别这么盘问我。”
曹破延抬起手臂挡在前面,坚持道:“你的落脚点,你接触到的人,有没有可能和修政坊那座宅邸有联系?”
听到这句话,龙波的脸色变了变。他霎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这是绝不能宣之于口的。他反问道:“那座宅邸靠近曲江,是撤离时的备用地点,你们的人现在跑去做什么?”这问题问到了要害,曹破延也只能保持沉默。
两个人各有难言之隐,就这么僵持住了。龙波抓抓脑袋,无奈道:“好啦好啦,这一处货栈我是单独安排的,就算他们查到修政坊,也牵不出这处。这么说,你放心了?”
曹破延的手臂仍旧挡着。
龙波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草原的狼,疑心都像你这么重吗?——这样吧,这处货栈外围西头的旗亭下,有个病坊。那里常年聚着几十个闲散的乞儿。你雇几个守在周围,这样万一有可疑之人接近,他们能提前通知你。”
“乞儿?他们还干这个?”
龙波道:“只要给钱,他们干什么都成。”然后他俯身过去,低声对曹破延说了几句话,之后砰的一声把货栈大门重新关上——阙勒霍多的事,可不等人。
曹破延不喜欢龙波,但他必须得承认,龙波这个建议,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解决了警戒人手不足的麻烦。曹破延满腹心事地转过身来,正盘算着如何去找乞儿头目,抬眼一看,登时勃然大怒。
他看到麻格儿在井亭里,骑在闻染身上,兴奋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在修政坊时,麻格儿就已欲火焚身,刚才他挟着闻染一路逃亡,肌肤相蹭,香气入鼻,早已让他按捺不住。闻染扭动身躯拼命挣扎,可却阻挡不了粗暴的侵袭,只能哭着喊着“爹爹”,乞求那不可能会来的援助。
曹破延把麻格儿从女人身上拽起来,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这些事!还有没有轻重缓急了?
麻格儿红着眼睛,嗷地叫了一声,要去抓曹破延的肩膀。曹破延身子一避,一拳砸在他咽喉处,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麻格儿想起来了,加入狼卫的时候,正是曹破延教授他们搏击之术。
“现在货栈缺人手,你们三个都给我滚进去干活。距离阙勒霍多只差最后一步,别给我闲在这里惹麻烦!”
麻格儿悻悻地提起裤子,带着两个手下朝栈仓走去。闻染躺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胸口起伏,发髻被扯得乱七八糟。曹破延俯身想要把她拽起来,闻染却支起身子,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猛然朝他的额头砸去。曹破延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这女人居然还试图反抗。他闪身躲过,飞起一脚,踢中她的手腕。碎石一下子被摔到井口,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闻染这次真的绝望了。眼前这家伙的杀气,远比熊火帮的混混和刚才那头猪要浓烈得多。她揉着手腕的剧痛,看着这个男人缓缓把手探入怀中,颓然地闭上眼睛。
不料曹破延拿出的不是刀,却是一个便携式的黄杨木盒。
木盒打开后,左边是一个熟皮墨囊,右边嵌着一管短小的寸锋毛笔和一卷毛边纸。这是专为远途商旅准备的,以盒为垫,可以在骆驼或马背上书写。
曹破延一言不发地把毛纸摊开,把墨囊里的墨汁倒出来,用井水冲开,然后把毛笔递了过去。闻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肯接。曹破延把毛笔又递了递,用生硬的唐话道:“你就要死了,给自己的父亲留份遗言吧,不然他一定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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