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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祖孙对峙（第1页）

莺语打听到那日救她的确实是明昭，老太君着人请来的，她的父亲孟良齐担心她这个‘重要筹码’再次卧病，便苦口婆心将他自以为‘医术高超’的明昭劝说留下，安排在了另一个院子。

莺语没有瞒着任何人，大大方方带着丫鬟去院子找他，去亲自感谢他这个救命恩人。

遣退所有丫鬟，亭中仅剩莺语和明昭隔桌而坐。

眼前人眉眼依旧，再次相见那一刻，却还是深感恍若隔世，不是在桃花盛开的桃林，独居寺角的偏院，更不是昏暗的山洞。

莺语眉眼沉静，低声说道：“带我走吧，明晚子时，我在城主府后门等你——不见不散。”

明昭掌中盘着沉香念珠，垂首低帘，默然无语，眉宇间依旧是轻尘淡漠之色。

莺语站起来背过身，挺直脊背，压抑眼中升腾起的雾气，惨淡笑道：“我从不给别人第二次伤我的机会。”

——

莺语回到院子独自坐在窗台边发呆，环儿早已习以为常，沏好香茶搁在旁边的桌上，正要举步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恍惚的声音：“环儿，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环儿内心一颤，缓声道：“十年。”

“哦，原来十年了，那我待你如何？”莺语仿佛只是随意问道。

环儿眼眶湿润，一字一顿回道：“情同姐妹。”

第二天晚上，临近子时，莺语没有带上柳氏赠的那个匣子，披上斗篷，独自前往城主府后门，一路过去出奇的顺畅，连个人影也没有。

莺语拿掉门闩，拉开后门直挺挺站在那里，春日夜里寒凉，万物俱寂，她仿若未觉，一直安静站在原地，好似能站到天老天荒。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不知不觉等到了天光亮，街上小贩开始吆喝叫卖，一缕缕水雾挂在纤细的睫毛，小脸冰凉得发紫，呵出的热气还没成型便消散在风中，清瘦的身影终是等得摇摇欲坠也没有等到那人。

孟老太君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等在门后，就像看一场闹剧一般，漠然说道：“昨日一早，明昭师父突然请辞回寺，毕竟你已经身体大好，我们也不能强留人家，便给了些功德钱让他带回去了，想必是你院中丫鬟懈怠还没有与你说。”

“还等什么！还不快扶小姐回房。”

莺语回到房中枯坐一日，滴水未进，掌灯时分才叫丫鬟传饭，据说胃口奇好，一人将三菜一汤都吃了个精光。

慈安院的孟老太君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脸上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冷淡。

柳氏靠着汤药也活不了几日了，为防万一，孟老太君早就和景王府管事通过气，打算提前将莺语送进府，毕竟是喜事，还给府中张灯结彩了，好似怕全城，甚至整个天下的百姓不知道一般。

不过，天降大喜，事情确实出乎孟老太君和所有人的意外，没想到景王如此重视这段联姻，居然派人送来了凤冠霞帔，这历来可是正头王妃才独有的待遇。

整个城主府大喜。

可是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那个给她们带来荣华显耀的九小姐，只兀自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泼天富贵中，也没有谁想过这样的越距和张扬会不会给还未进门的九小姐莺语招来祸事。

出嫁前一晚，孟老太君和莺语独自坐在房中，孟老太君保养得宜的手轻轻触摸着挂在衣架的金丝嫁衣、牡丹花纹，目光追忆，第一次吐露往事：“曾经我也是京城宰相家的嫡小姐，京城第一美人，才艺双绝，地位高贵，京城哪家闺秀比得上我，后来父亲欲将我送进宫中为妃，皇帝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谁不向往，可是……”

说到此处，孟老太君恨得攥紧嫁衣。

当时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孙贵妃指使人诬陷她与表哥有私情，皇帝恼羞成怒，认为宰相有欺君之嫌，寻了个由头将父亲从高高在上的宰相瞬间贬成了微不足道的七品小官，那些父亲的政敌见此纷纷过来踩上一脚。

父亲倨傲了一辈子，怎肯忍下此奇耻大辱，为了东山再起，甚至打算将她嫁给行将就木的李太师，她怎肯认命，她当机立断抓住了当时流离城城主大公子情窦初开的机会，攥住他的心，顺利当上了城主夫人。

可孟老太爷也免不了花心的劣根性，不久之后就开始对她厌倦了，妾室一个一个纳进府。不过，那时府内的中馈大权和库房已经完全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她还生下了稳固主母地位的嫡长子，她想处置哪个不顺眼的妾室，还不是易如凡掌的事。

可是午夜梦回，过去家境败落，灰溜溜逃离京都，遭人奚落的耻辱如同一根毛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后面夜夜难眠，所以她暗自发誓有朝一日要将那些给过她难堪的人，重重踩入泥塘，她要风光重回京都给那些人看看。

果然机会来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莺语的美貌就是她等来的机会。

这些年她汲汲营营、精心筹谋，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将精心培养的孙女送进了皇家，虽然不是正妃，但她深知美貌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后期的利益才是永久维系的纽带，他们不过是需要搭上景王这座桥而已，利益当头，莺语总有一天会可有可无。

闻此言，莺语豁然开朗，霎时明白这些年经受的所有苦楚源头全是因为面前人的一己之私，内心无比愤怒，不再惧怕这个心理扭曲、无可救药的迟暮老人，讥讽说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你既然早已决定利用我，为什么不干脆对我好点，为什么要处处打压我。哦，我明白了，由己渡人，还是你怕我像过去的你一样无法控制，你既想我无情，又害怕我无情，无情之人做事心狠手辣毫无顾忌，方可成就霸业，可这样的人容易——六、亲、不、认。”

“你怕我是另一个你。”

“所以，你一直在想办法控制我。”

“不。”孟老太君身子一颤，微眯双眼死盯着莺语，摇头，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不会，你这样的人最是重情，亲情、友情、主仆之情、甚至是——男女之情，我与你说，男子最过无情，你也不需要，那和尚的事就是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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