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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而杂乱的小铺子内,只有昏暗暮光里的灰尘在慢悠悠地落下,陈澍眨眨眼,站在原处,抬起手来,生怕面前二人没听清一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剑穗是我亲手编出来,在醒剑之时亲手系在我的剑上的。”
“剑穗既在,那剑呢?”云慎抱起两臂,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后院不曾寻到你的剑么?”
“不曾。”陈澍猛地摇头,又恍然大悟似地点了一下,“对哦,我再回后院找找!”说完,抬脚便要回那小院子再找。
掌柜见她当真回身,忙直起身来,伸手示意,嘴里道:“——大侠不必找了!哎哟我的天,拿这剑穗来当的人也没同我说这是有主之物啊……他当也独独当了这剑穗,没当剑勒!甭管大侠寻的什么剑,在小店这后院是找不到的。”
陈澍停下脚步,似懂非懂:“没当剑,那为何独独要当这剑穗?”
她不等掌柜答话,想了想,又补充道:“店家莫急,我只是寻剑,不是来寻仇,我的剑是自己飞……自己丢了的,若是有人捡了,拿来当了剑穗或是整把剑,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会为难你的。”
“哎呀,这位大侠,我这铺子少说也开了一二十年了,哪里会怕你一个小姑……一个大侠为难。”这掌柜双掌相握,边搓手,边躬身,讪笑道,“我实话同大侠讲,寻常穗子怎么入得了我眼?何况那个客官我还有印象,就只当了这么小小一颗剑穗。我也是见这编穗人手艺精湛,用的还是上好的绢丝编的,成色不错,恐是什么达官显贵手里流出来的好货,就当卖个人情,才收下来的。”
“你对那人还有印象?”一直噤声的云慎突然开口。
陈澍便也被点醒了一样,连问:“对呀,既然有印象,那可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当的?什么样的人?”
掌柜面露难色,连搓手的动作也止住了,只道:“这就……先不论在下记不记得,咱这是当铺,行业规矩还是要的,怎么好把旁的客人的消息胡乱说出去。”
“哎呀!”陈澍上前一步,又停住,急得一跺脚,“我……我当真不是来寻仇的呀!”
许是见她又有些口不择言了,云慎一只手扶上门边长柜,徐徐接话。
“这位掌柜,你先前也听她说了,她的剑是不慎遗失,并非是被偷盗,也就不存在什么矛盾,或是仇怨。这姑娘寻人是为了寻剑,更无歹意。再者,这人既已当掉剑穗,或许根本就不是惯使剑的,指不定还等着物主找来呢。”
饶是再油滑,面对这一急一缓,一红脸一白脸的二人,这掌柜也有些头大,当下便又转回身去向云慎道饶:
“须知这并非是情不情愿的问题,这一行的规矩也不是在下说定便能定下,说破就能破了,都是约定俗成,有原因有道理的。来当铺当东西的,哪家不是有难处,有急用,有那些个难言之隐。今日你说并无歹意,明天他又来说只为寻人,一来二去,哪日出了岔子,生了事端,什么赔偿道歉俱是小事,只我这店还开不开的下去了?您说是不——”
他说着,把头抬起来,要同云慎对视,却硬生生地顿了一下。不知为何,那未出口的几个字也突兀地消失在喉间。
只见两人隔着那挤满了杂物与账本的木柜,眼神相对。云慎面不改色,扶着长柜的右手往里一挪,思量一般地敲了敲指节,发出沉闷的两声响,才顺着这掌柜未尽的话接了下去:“您所言确实。不过此次实乃特例,这姑娘若非剑主,怎么一眼识出这剑穗?店家若是不放心……那玉的价值想必你也了解,不如这样,以玉为质,若是有人因此来找你的麻烦,你大可以将这活当的玉扣下,想必这姑娘也是甘愿的。”
这小小店铺的另一头,陈澍还在后门边上杵着,一面听着云慎的话,一面不住地点头,连道愿意。
“我……呃……”掌柜终于侧开头,貌似有些意动地躲开云慎的注视,磕磕绊绊道,“我也许真是……呃……记不大清了……”
“没事,只要店家愿意,那便好说。”云慎笑着道,“这柜台上还有好几本账本,我看店家方才也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像是在记账,不知是否每一笔都有记录在册呢?如是,只消翻一下昨日的账册,就算不曾记住址,至少也应当能得知此人姓甚名谁,记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对不对?”
说话间,他的指节又在不经意间叩了叩柜面。
掌柜默了会,果真从层叠的账册中抽出来一本,比起旁的要新上三成,只写了十余页,翻两下便翻到了,再一抖,哗啦作响。
“我看看,昨日的记录在……”他慢悠悠地说,一面说,一面抬眼去看云慎的眼色,“……在这里,记着呢,昨日下午来典当的,当了一粒剑穗,这里……换了些许碎银……是酉时进的店——”
“正是我丢剑之后!”陈澍吸了一口气,直叹,“我昨日日昳时分丢的剑。您可记了他姓名?”
“不、不曾。”掌柜道。
“那样貌呢?可记起来些许么?”
“这人——”掌柜合上了账册,又顿了顿,方道,“好像是蒙着面,独身一人来的,记得也不曾背着什么剑……”
眼见意外得来的线索似乎只是张一戳就破的白纸,陈澍的嘴角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却倒像是知道不能失落一样,低下头,和剑穗对视了一会,自我安慰地鼓了鼓腮帮子,才抬头道:“那总能记得是男是女吧!”
掌柜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了云慎,只是他仍旧除了一张平静微笑的脸,什么也没看见。
“这……”他道,“是男……女……是……哎呀,你这……我要是看出来了方才不就告诉你们了么!”
“也是。”陈澍仍不死心,“既然蒙着面,也许是裹得太严实了,你看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可声音总能听出来吧?”
“听不出来。唉,声音沙哑,像是刻意伪装过的。”
“就算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这人总同店家交谈过吧?”云慎却插话道,“如其不是丈林村人,总应有个来处,有个去处,可曾在话中提过什么地点、方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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