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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刘福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来激励自己,但用这话来激励那些过得不如意的人却是再合适不过。蔡邕用这两句话来劝说如今的蒯越倒也没有错,但蒯越是否能够下定决心,那就只能看蒯越自己的了。
荆州蒯家如今的发展已经钻进了死胡同,即不受刘备的待见,也难获西汉的善待,想要保住偌大的家业已经成了捆住蒯氏兄弟手脚的累赘。蒯越很清楚,西汉皇帝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治下的世家拥有过多的土地,而世家对于土地的执着也已经到了病态的坚持。
明明知道土地的产出远远比不上商业的收获,但衡量一个世家是否成功的标准还是看这个世家所拥有的土地数量。这个现象很普遍,不仅仅存在于荆州,就是西汉治下,那些世家对土地的看重也远远高于对其他方面的看重。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世家想要在西汉治下有所作为,前提就是交出多余的土地。当然西汉方面也没有巧取豪夺,会按照市价支付银钱,可世家对土地的依赖情况仍然很严重。
不是没有世家拒不交出自家的土地,而对于这种世家,想要在西汉官场谋得一席之地就变成了痴心妄想。为了自家的长远打算,大部分世家选择了低头,而那些死不低头的世家,等待他们的只有逐渐没落。家族在一天天庞大,但土地的产出就那么多,就好比一张饼原本分给两个人,但如今却要分给十个人,等到百十人都需要分这一张饼的时候,分家也就成为必然,而一个世家的衰落,都是从分家开始的。破镜难圆,即便复合但裂隙却永远不会消失。世家一旦分家,那就意味着衰败的开始。
对于世家的处置,西汉的政策从来没有动摇过,刘福迟迟不发动统一战争,就是为了彻底消化治下的世家势力。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以西汉此时所拥有的实力,一统天下所考虑的只不过是付出代价的大小。但天下一统,也就意味着西汉需要面对的世家是天下所有的世家,世家联合起来的实力同样也是不容小觑的,那甚至要比解决刘备、孙权这些割据一方的豪强还要麻烦。
西汉不可能学齐国袁谭那样,血腥镇压治下的世家,那样做的后果就是再次天下大乱。唯有使用步步为营的策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整顿世家,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将世家挨个收拾。
不是没有世家看出西汉的险恶用心,但他们却没有反抗西汉的足够理由。在西汉尚给世家留下一条生路的前提下,世家的作乱只能算是叛乱。这世上只有平定不掉的造反,却没有平定不了的叛乱。世家作乱只能猖狂一时,而所带来的后果对世家来说却是致命的。
有胆子敢铤而走险的世家终究还是少数,而那些胆敢叛乱的世家也成了西汉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对于叛乱的世家,西汉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一个字,杀。
如今西汉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虽然还不能说是丰衣足食,但保证温饱却已经不是问题。而没有了百姓的参与,世家即便想要作乱,也必须先考虑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没有比逼上绝路以前,大多数世家选择了妥协,而在交出土地得到西汉的补偿以后,大多数选择妥协的世家发现他们的损失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严重,商业的繁华让世家的收益不减反增,而这种榜样的力量又促使西汉治下的世家对交出土地这种事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抵触。
但荆州蒯家并不是西汉治下的世家,对于西汉的政策,蒯家并不清楚,所有当蒯越知道西汉对世家土地的严格要求以后,蒯越就觉得蒯家大难临头,而且难逃此劫。究竟是死扛到底还是妥协,这道选择题让蒯越彻夜难眠。
正所谓善门难开,善财难舍,要把被视为能够关系家族存亡的土地拱手交出,必须要有大决心,大气魄,当然为了贪图享受的败家子不算。
在来长安之前,蒯良就已经将决定蒯家日后命运的决定权交给了兄弟蒯越,而蒯越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下定决心做出有利蒯家日后发展的决定,但真需要蒯越做出决定的时候,蒯越犹豫了。他怕,一旦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就会成为日后蒯家的罪人,在蔡邕劝过蒯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蒯越日夜都在煎熬,直到一病不起。
得知蒯越卧病在床,刘福并没有因为蒯越不是西汉的臣民就对蒯越置之不理,特命张机张仲景前来诊治。张机早年曾任长沙太守,与蒯越倒也有过数面之缘。故人相逢,总是要叙叙旧的。而张机为蒯越诊断过后,只是留下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便离去,并未给蒯越开什么药方。
蒯越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而张机如今的生活,也令蒯越隐隐有些羡慕。张机擅长医术,自从刘福为西汉医学划分内外两科之后,张机就专攻内科,并且在刘福的支持资助下,写下一部医书《伤寒杂病论》,凭着这本医书,张机与华佗在医学领域并驾齐驱,成为享誉天下的著名医生。
而张机的出身,张家虽不如蒯家那样在荆州一言九鼎,但同样也是一个大家族。但如今,张家并没有多少土地,但张家的子弟却衣食无忧,更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各展所长。虽然家族没有了大量的土地,但张家的声望却远超往日。
蒯越送走了张机,迎来了刘福,再次见到刘福,蒯越的心中平和。虽然刘福是要抢走蒯家大量土地的人,但这些时日蒯越并没有闷坐房中,而是每日都会去学院内的辩论台旁听。蒯越发现,学院里的学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说得在理赢得满堂彩有之,而说得没理被观众嘘下台同样也不在少数。
留给蒯越印象最深的一场辩论,就是辩论世家对国家的危害性。作为世家,蒯越原本应该坚定地站在世家这一边,但在听完学子的辩论以后,蒯越动摇了。倒不是认为世家就是国家的害群之马,而是终于意识到了世家的过分强大,势必会迎来当权者的打压,当世家利益与国家利益相悖时,等待世家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改朝换代,要么烟消云散。
以西汉如今的实力,蒯越不觉得世家有多大的胜算,学院的存在令西汉对世家的依赖减到了最低,而世家却需要依附国家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但阻碍世家获得国家认可的最大因素,就是土地。
蒯越已经看出了西汉对土地国有化的决心,蒯家想要在日后得到西汉的接纳,那就必须舍弃手中过多的土地,唯有这样,蒯家才能在西汉认可的前提下有所发展。
“前些时日听说蒯先生得了病,今日见先生气色不错,看来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吧。”刘福微笑着问候蒯越道。
“多谢陛下关心,张太医曾说在下得的是心病,如今心病已去,身体自然不药而愈。”蒯越同样微笑着答道。
听到蒯越说自己想通了,刘福不由试探的问道:“蒯先生想通了什么?”
蒯越闻言看了看刘福,忽然说道:“陛下,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蒯越斗胆请问陛下,西汉是否不许世家拥有过多土地?”
“……好吧,既然蒯先生想要开诚布公,朕也就不敷衍你了,的确如此,土地国有化是西汉君臣所订的国策,不容更改。世家想要在西汉有所发展,那前提条件就是放弃手中过多的土地。当然对于那些自愿放弃过多土地的世家,西汉同样也不会亏待。”
“那不知西汉会如何补偿?”蒯越又问道。
“这就要看世家所需要的是什么了?无论是钱财还是官场的倾斜,都是可以谈的。当然这只是多给世家一个机会,如果世家抓不住,那就不能埋怨西汉不讲道义。蒯先生,古语有云,富不过三代。初代创业,二代守业,三代东山再起。一个家族的发展,总是有起有落。你与子柔先生为蒯家已经付出良多,也到了改歇歇的时候,与其为了蒯家鞠躬尽瘁,倒不如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儿孙自有儿孙福,即便你为蒯家打下再大的家业,可要是后辈儿孙守不住,那你所作出的努力又有何意义?”
“……难道陛下能够容忍自己后继者的无能?”蒯越皱眉问道。
“朕从来不指望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另外一个自己。朕为自己的孩子打下了这个花花世界,日后他们要是守不住,那责任也是他们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刘福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陛下豁达,在下不及。”
“呵呵……蒯先生不必说这种话敷衍朕。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朕也给蒯家交一个实底,蒯家想要加入西汉这个大家庭,多余的土地必须交出,这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不过西汉也不会白要蒯家的土地,会以市价进行收购,同时也会按照蒯家的人数分配该得的土地。如果蒯家愿意交出多余的土地,西汉对蒯家子弟的安置也会优先考虑,当然蒯家子弟必须要有符合官位的能力,否则按照西汉的规矩,蒯家子弟也当不了几年官,若是在任期间作奸犯科,那同样也会按照西汉的规矩处理,任何人讲情也没用。”
“蒯家后辈无有才能出众之人……”
“蒯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朕从来不认为书读得好的人官就一定能做好。西汉需要的是能够做事的官,而不是学问高的读书人。朕的先生蔡邕蔡伯喈学问如何?但朕可以说蔡先生是个好老师,但却绝对做不好一个官员。蒯家子弟众多,朕不相信就找不出一两个能够做事的官吏出来。”
“蒯家最有出息的子弟就是蒯琪,只是蒯琪……”
“蒯先生还是忘记蒯琪这个蒯家子弟吧,朕已将他打发去了西域,没有个十年二十年,他是不能回来的。”
“……不知陛下将蒯琪派去西域所为何事?”蒯越原本想要借机为蒯琪求情,却没想到刘福会把蒯家子弟中被长辈看好的蒯琪一竿子给支到西域去。
“蒯琪这人的学问有,做事能力也不错,有一县之才,但为人的气量太过狭窄,容不得旁人,朕想让他在西域锻炼锻炼,看能不能让他有所改变。哦,这事不是朕的决定,而是士元的建议。当初蒯琪到长安以后朕就将如何处置蒯琪的决定交给了士元,是士元向朕提议把蒯琪送去西域锻炼的。”
听到刘福这么说,蒯越无话可说了。当初蒯琪想要杀庞统,结果庞统以德报怨,不仅没有杀蒯琪,反倒将蒯琪送去西域锻炼,放了蒯琪一条生路。至于蒯琪有没有命从西域回来,那就不关庞统的事了,死在西域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蒯琪的事情只是小事,见不可挽回,蒯越便聪明的不再提起,转而开始与刘福商量起了蒯家投诚之后能够从西汉得到的好处。只不过刘福的嘴咬得很紧,而且主动权也掌握在刘福的手中,蒯越能够为蒯家争取到的好处并不是很多,唯一从刘福那里得到的承诺,就是西汉不会刻意打压蒯家,只要蒯家子弟有才,西汉就敢用。
长安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蒯越却不知自己这次的决定对蒯家来说究竟是福是祸,而双方口头约定已成,再想要反悔就意味着得罪西汉。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得知西汉暂时没有对荆州动兵的意向以后,蒯越忽然很想马上返回荆州,趁着西汉尚未得到荆州之前,为蒯家减少一些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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