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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那日兰溪被一同请去刑部刺树,他回来后就将此事禀报给了李靖梣。那时,李靖梣正受制于东宫要职被外人窃居,于是心生此计,与兰溪筹谋一二。
兰溪接到宫里的传召,自是会意,佯装肚子痛,暗地里却偷偷去了长公主府,和吴天机互换身份。吴天机亦早应允会援手,于是便有了这场移花接木的比武。
费从易哪里知道这相同的面皮下早已换了一位绝顶高手。还以为上次和他对战对方有意深藏不露,不然一众东宫侍卫何以派他出场?
可是略一寻思,又觉不对。对方当日刺树,他也是亲眼所见,不过入木五寸有余。何以现在运枪的力道,招数都猛增一大截?
但见吴天机双手夹住后柄,将银色矛头频频往费从易脸前疾送。空气发出尖锐的撕鸣,银枪头上寒光闪闪,晃得人目眩神迷。费从易连忙挑枪抵挡,“梆”得一声,吴天机矛头被击开,收势也快。转眼后手抬高,杆尾上倾,矛头下斜,一记虚挑后,直攻他下盘。红樱在他□□斜刺,费从易左右支拙,只得如鹿似的左右跳脱,不断闪避。
众人见他只守不攻,颇为狼狈。均暗暗为“兰溪”叫好。只涂远山扫着跟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战况,目光微微凛了起来。
费从易自诩并非敌他不过,只惧于一旦使出真本事,杀人的事就将瞒不住,才处处落了下风。他若就此认输倒也能全身而退,但这样一来,好不容易拿下的东宫侍卫长就将拱手让人,他岂能甘心。
忽然发现吴天机举臂时,腰胁露出一处空挡,暗忖天赐良机。当下运用足力在原处转身,看似要往后逃,实际却是一个大回旋,使了一记回马枪,往吴天机腰间猛刺。只是矛头刚递送出去,他就察觉上当,这招是诱敌深入,想撤手已经来不及。他送枪时身体前倾,露出了整个后颈,吴天机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转身躲开直刺后,枪矛一头反握手心,竟将枪柄做直棍朝他肩背砸来。只听一道劲风袭肩,犹如蘸水鞭撕裂空气般呼啸着抽在他的肩背上。他整个人受痛扑倒在地,担心他继续攻击,忍痛翻身离开脚底。
台阶上涂远山朝李靖梣看了眼,后者眼波不动,兀自盯紧下方。
吴天机却没有继续再攻,而是转动银枪等他起来再战。
费从易自恃聪明绝顶,武功难逢敌手,哪里吃过这样的闷亏。心中不由咬牙切恨,恼怒非常。
吴天机不知他使了什么招数,忽然就逼到了自己面门前,上下疾攻,心中骇异,“好小子,原来深藏不露!”却也觉得棋逢对手,当真畅快。
正要大显身手和其对战,只是费从易递出充满劲力的一枪后,随即醒悟,糟糕,差点头脑发热坏我大事。又半路折将回来。高手过招岂容反复犹豫,他收枪时,对方已经递枪至,一枪划破了他的前襟,抬腿将其踢飞出去。
好久才见其爬起,坐地上缓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似讥似嘲道:“兰兄武艺果然高强,鄙人甘拜下风!”
吴天机却知他是有意认输。心中暗怒:岂有此理,这小子竟然也跟我玩这套儿,藏着掖着看不起他,看我不逼出你的全力。正要挺枪再战,蓦地瞥见陛阶上李靖梣似对他摇头。心头登是一震,啊呀,险些坏了大事。
于是不再逞勇,收枪谦虚道:“承让!”
胜负已分,“兰溪”成为了新的东宫侍卫长。而费从易“果然”不具备刺木十寸的能力,看似是洗脱了嫌疑,却失去了宝贵的侍卫长一职。而侍卫长也没落在外人手里,只是从涂家义子变成了东宫直系。旁人只觉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只东宫内部人知晓,这不过是东宫在向涂家表明,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哪怕涂家也不行。
回府之后,涂远山坐到议事厅主位,包括涂云雷、费从易在内的涂府家臣全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涂远山把费从易单独叫进书房,安慰了一翻,“原也未想让你这么快就升任东宫侍卫长,只是出于试探勉力为之。没想到这小妮子,竟寸步不让!这样也好,我瞅着你在她身边多呆一天,她就一天不自在。双方也就会多增一丝嫌隙。撤出来也好,过些天我会给你另谋职位。你就先跟着云雷吧!”
费从易听他口气里似乎已经怀疑此事乃东宫作梗,但仍未有翻脸的意思,心中不由悲愤、质疑,但他平素没有怕的人,唯独惧怕涂远山,对他所做安排从不敢有任何疑异。所以面上也只是恭谨道:“是,悉听义父安排。”
出府后却越想越不甘心。正巧在街上碰见了被众人簇拥着去喝酒的兰溪、越中一行人,瞧见他们欢喜得意的样子,越发不是滋味,暗忖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一切还回来。
却说云种被鞭打之后,两个月才能下床走路。最近京城、东宫接连发生的事他都听说了,苦于不能下床走动,为李靖梣分忧解难。这日伤好痊愈,就要赴巡城司南营上任,临行前向李靖梣辞行。李靖梣对他说了一些勉力的话,“别的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这个职位是定国侯帮你求下来的,我本身认为不妥,但对你而言,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巡城司不比东宫,大多数都非自己人,有些还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如何周旋,如何立威,如何服众,如何立功,是门大学问。非亲自体验不能感同身受。你且专心上任,勿管其他。”
岑杙突然被传召进宫,皇帝特地询问了她和秦谅的关系。这段时间她连续为了秦谅案子奔波,早传到了李平泓的耳朵里。心中已然纳闷,若无深交她为什么会如此尽心竭力?
岑杙倒也没说谎,称二人是多年不见的幼时好友。李平泓有些意外,接着他递给了岑杙一叠奏报,都是都察院御史参劾她收留裴二小姐的事,说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指责她金屋藏娇,枉顾礼法。岑杙冷汗直流,心中暗忖这帮御史管得真多,参完一次又一次,是准备黏上她了吗?面上却也认认真真作答,将留裴濯做人证的因由一一述说。
“朕猜也是如此。被都察院盯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吧?连朕也怕他们。”
李平泓半开玩笑道:“他们不怕死,不怕打,就怕闲下来。”完了,又意味深长道:“不过被这样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文嵩侯兰冽跟朕说了他很欣赏你,想把你调去都察院,你可愿意?”
岑杙一凛,心口忽得砰砰直跳。都察院是父亲生前述职的地方,是他一生的信仰所在。她做梦都想继承乃父遗风。但是现在还不能。
现在的都察院党派林立,各为其主,根本没有多少为民请命的谏官。每天不是为自己的利益参劾这个,就是为主子的利益参劾那个。直言敢谏的官员如赵辰者,下场莫不是惹怒天子,被一次又一次庭杖,就是被贬斥流放,像文嵩侯兰冽这样能回来的还有几人?还是沾了身为皇亲国戚的光。
她承认自己很没有骨气,怕被庭杖,也怕被驱逐。而当御史首要的就是不怕庭杖,不怕驱逐。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一步一步靠做实事积累起来的,不是靠嘴皮子发家。如果因言获罪,前功尽弃,那岂不是一无所有了吗?
父亲的前车之鉴就在不远,她又岂能重蹈覆辙?
李平泓看出她的犹豫之色,“怎么?你不愿意?”
“臣不是不愿意,臣是担心不能胜任。”
“你还没问是什么职位呢,如何就说自己不能胜任?朕要给你的职位是左副都御史!和你原先的平级。”
岑杙一凛,左副都御史是都察院第三号人物,仅次于左、右都御史。虽然她在户部也是第三号人物,不过,论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都察院大一些。虽说是平级,但实际是暗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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