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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本来已不再动作,此时双肩一振,就要说话。蕙娘却怕他把权季青激怒,他已将一无所有的人,真的把心一横,来个玉石俱焚,她死了也不要紧,那总是一瞬间的事,可她的歪哥、乖哥又该怎么办?她轻轻推了权仲白一把,自己由他身后挤出来,柔声道,“你却待要怎样?”
权季青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扭了双手,让他一手钳制着——这样即使火药爆炸,威力未能伤到别人,却足以⊥蕙娘陪葬,又或者是受到极为严重的伤害了。除此之外,他倒没怎么轻薄她。
这个演技上佳的小无赖,情绪似乎极为不稳,现在蕙娘成了他的人质,他就不多加理会,而是冲着良国公道,“我知道爹你的意思,我还不明白你的为人?从前三个哥哥都指望不上,你便无可奈何,私底下也有把我当成继承人的意思。可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你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二哥,我不过是你的次选现在二哥有了个出息的媳妇,他自己也出息起来,对世子位有了想法了,你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把我送回东北,永生囚禁起来,你是不会罢休的同和堂北面但凡和我打过一点交道的叔叔伯伯,你都给她送到冲粹园里,一住就是许久,你不就是给二嫂送了把柄,让她对付我?二嫂上体天心,知道你给她送人的意思,设了这么一个局,真是正中爹你的下怀,你自然是深信不疑了。就是这消息再牵强,你也会信吧”
真是一个人说一种话,乔十七编排了这么一条谎言,对他有什么好处?晓得了如此密事,他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被灭口,蕙娘为了自证清白,也不会为他说话,就是事先许了再多钱,他没有孩子,又给谁花去?只是这些反驳的话语,此时却无人能说的出口,也没有人敢于打断权季青,众人都听他道,“我的血肉都是你给的,你要怎么摆布我,我原也没有二话,可看着你们被二嫂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却忍不得权家人的事,有权家人做主,她一个外姓人多嘴什么?我含冤带屈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乐趣,倒不如带她一起死了,大家于净”
说着,便真的要去晃那火折子,众人都是连番呼喝,蕙娘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心底倒是沉静下来,她双掌一错,正要挣开权季青的掌握——他虽捏住了她的麻筋,让她难以用力,但她亦不是无法挣脱,只是之前局势没有变化,不愿随意激怒权季青而已。
正当此时,权仲白忽道,“好了,你做作也够了吧,季青,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我们也就不提,可在你嫂子生产前后,她有什么事是针对你的?任何不利于你的事,都是我一手操办,乔十七是我审的,监视你的那些人向我回报,你把所有事都推到你嫂子头上,可有点不大公平,说对不起你,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你居多。毕竟你嫂子和你素昧平生,可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是实实在在地把你当敌人看待了。”
这话说出来,等于是直认了二房的确在暗中部署对付权季青,权夫人惊喘了一声,捂住胸口,一时连站也站不稳。良国公眼神连闪,却不说话,权仲白缓缓踏前一步,从容道,“和女人作对,终非好汉,再说,有她这么挡着,你也炸不死我们全部,你和她一道死了,我扭头一续弦,还不是一样做国公?这样,我来换了她——今日你要留下来对质,怕也是洗不白了。我们二房预备了好些后招来对付你,你要自辩,自然是大费工夫。再说,一家人变成这个样子,再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给你预备了银两、快马,从此海阔天空,你逍遥几年,想回来,你再回来吧。”
这其实就是在给权季青找个远走高飞的借口,众人心下亦都明白此点。双方不可能永远僵持下去,权季青要是不想真死,总是要挟持一个更有力一点的人质。现在这个样子,权仲白已算得上是将来的国公爷,挟持他,要比挟持蕙娘,更有作用。
权季青略作犹豫,便将蕙娘一推,火折子就凑在引线边上,他一手将权仲白扯到了身前,这两兄弟,顿时便亲密地靠在了一起。权仲白低声道,“四弟,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放他们走吧,我在这里陪你。一会等马来了,我送你一程。”
权季青眼中,射出了复杂至极点的眼神,他低声道,“哥,你就这样相信她?我究竟做了什么,你都没有问我,便将我当了个敌人看待?”
权仲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也不必再多谈了吧?”
“凭据呢?”权季青望了蕙娘一眼,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任何事都是她在说,你总是要给我一点凭据,让我死也死个清白吧”
问题就在于,权季青背靠那样一个神秘莫测的组织,他又足够聪明,聪明至不留下一点证据,这件事被他弄得,蕙娘倒是几乎无法自证清白了,起码权夫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良国公眼神闪闪,忽道,“你要和我谈凭据?”
这一句话出来,顿时又把权季青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两父子隔了权仲白对视,彼此的表情,都令人捉摸不透,权季青注视父亲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权仲白耳边又急又快地说了几句话,虽然密室狭小,可他声音里多半是用了一点内劲,竟收束得很好,只有一点余音漏出,可那些音节,却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权仲白神色数变,只是轻轻摇头,却并不回答权季青。权季青亲密伏在他肩上,一手还捏着火折子,在引线附近晃荡,眼神却直盯着蕙娘,受伤、痛恨……他的情绪,亦算是恰如其分,毕竟作为一个‘无辜;的被迫害者,对于他无可奈何的加害人,也正该是这般情绪。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掌控局面,权季青看似手握筹码,但实际上,除非他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否则他才是那个最大的输家。良国公已将态度表露得非常明白,在二房和权季青之间,他的选择,永远都会是二房。权季青这一辈子,恐怕是和国公位无缘了。
但就因为他有权仲白和火药包在手,他又掌握了暂时的主动,用这挣来的一点时间,他和权仲白说了几句话——
蕙娘的心,直往下沉去,她从权季青望来的眼神里,似乎也读出了一点快意。权季青心知肚明,他的倒台,从眼前看,是出于她一手策划,从长远看,亦是因为她嫁进了权家。以他的作风,恐怕是将上回拉扯她走到一边说的那番话付诸于实践,要运用眼前这微妙的局势,来挑拨她和权仲白之间的关系……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蕙娘扫了权夫人一眼,宁静地道,“权季青,藏头露尾、矢口否认,你令我很失望。亏我从前,还将你当个人物。”
她也不去管良国公、权夫人,甚至是权仲白,而是站起身徐徐前行,权季青厉喝道,“你再过来,我就点上了”
“点就点,”蕙娘步步进逼,神态竟十分不屑。“这么多包火药,该有多沉?你从头到尾腰背笔直,没显出一点吃力也就算了,连衣物都半点不见受力,绳子绑得那么浮,你是真绑了火药,还是虚张声势?火药是管制的东西,你上哪里弄来的?你出门时我的人就跟牢在你后头,你可没和什么烟花爆竹铺的人勾搭,在家里也没见什么小厮给你送这玩意。是谁给你的火药?是不是在密云栽了的那批人马?你深更半夜把人头丢在我们立雪院的窗户下头,是想显示你的本事?你始终都太幼稚禁不得激,藏不住事,就是仲白不能继承国公的位置,就是我死在了你的阴谋下,你都没有机会问鼎国公位”
她很快就把权季青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这青年背靠暗门,手持火折子,竟被问得有几分愕然,之前的气势,终于渐渐被她压过。他张口正要说话时,蕙娘喝道,“好比现在,我敢和你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你却不敢告诉我,这一身火药,乃是你的虚张声势你不点火,我就帮你点”
她竟要伸手去夺权季青手中的火折子,逼他晃燃,权季青惊讶之下,反射性就将火折子一扬,这东西本来就是晃动几下便能点燃的,动作一大,登时嗤的一声轻响,便烧了起来。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坠落的火星上。蕙娘眼里,却只有权季青怔然的俊颜,她飞起一脚直取权季青手腕,力道之大,立刻使他手指一松,火折子顿时坠了地,被蕙娘一脚踩灭。
说时迟那时快,权仲白亦是身子一矮,就势把权季青翻过来重重摔到地上,他出指如电,捏住了权季青的脖筋,这地方被人捏住,就是壮汉,也是片刻便倒,权季青还想挣扎,但不过一会,双眼一翻,便颓然晕了过去。权仲白冲父亲叫道,“给我剪刀”
良国公也还能把得住,从身边摸了一把匕首扔过来,蕙娘和权仲白两人协力,将绳子割断,火药包全取了下来放到一边。这里良国公开了暗门,让太夫人和权夫人先出去,又和乔十七、权仲白、蕙娘一道,将权季青给拖出了密室。
此事事发仓促,众人谁也顾不得仪态了,蕙娘才出了屋子,便把太夫人、权夫人两个长辈一拥,喝道,“还不快跑出去”
正是没主意时候,听她这么一说,也都顾不上细问究竟,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出了屋子,太夫人还道,“不是说火药包是假的吗”
蕙娘也来不及回话,只顾着往前赶,过得片刻,众人都出了书房那院子时,她方道,“都打了同归于尽的主意了,火折子燃起来的时候,他又怎么会那么慌——”
才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却也不必说了,小书房方向,传来了几声闷响,众人都感到足底轻晃,太夫人面色刷地一下,变作惨白,她望了权季青一眼,一时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175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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