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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不欢而散,郑高达二十好几的人愣是没在嘴上讨得便宜,叫个能当他儿子的瓜娃儿气的爆走,不是因着凌湙一副不经打又打不得的模样,他早要抡刀鞘抽人了。
要按他原来的武职,宁柱国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更别提能见到侯府里的五爷,他在御前左卫也只是个巡卫,连值御门的资格都没有,完全是托了他祖母与凌老太夫人同乡的情谊中选的,派他来押囚,只是为了确保凌家人能一个不少的到边城。
自来押送囚犯的衙差,手上都会有几条人命损耗,允许范围内的情况下,最终能活着到达发配地的囚徒数额,总会比初始名单上少些,至于人是死了还是被隐没换了银钱,只要不超出损耗量,是不会有人追查的。
老皇帝要凌家女人一个不少的到边城,但这些女人背后的家族总有不对付的,要是派个不相干的衙总来,保不齐途中就给死上几个,那老皇帝的诛连旨意就能替这些人兵不血刃的扫清对家,所以为防万一,郑高达这个表面上与凌家没什么关系的宫卫就被点了卯。
本就因着明升暗降的事情憋着气,没料半途接二连三的冒出他不能惹的人,郑高达这心火就一直没下去过,严重感受到了权柄被挑衅的愤怒,连带着气恼起了家中的老祖母,生气她没提前给他透点消息,叫他两眼一抹黑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好好的一个流放队的衙总,竟硬不起腰杆子发官威。
可他怎知老祖母的郁闷,说是凌太夫人同乡,实际俩人压根没见过面,为给孙子谋个前程,她拎着一蓝子家乡特产,结果只在凌太师府见到了太夫人身边侍候的嬷嬷。
现在人家带信要她还那提携之恩,一口一个老姐姐喊的亲热,她又不是狠绝之人,且人家承诺的补偿是给个带兵的实权将军,比在宫中当巡卫瞧着更体面,两边一比,她当然愿意有个当将军的孙子,而不是个穿侍卫服的小巡卫。
可这打算她不能提前跟孙子说,那段时间过于敏感,郑高达本身不是个心机深的,万一脸上带出早有准备的样子,引来有心人深查,再被盖上凌党的帽子,那就完了。
所以,两老太太通过换帕子,是瞒着郑高达安排好了他的出路,郑高达算是稀里糊涂的接下这个饼的,是气死自己也换不了差的那种炸毛。
这种炸毛直接导致他对凌家女眷只余看顾而无照护,多余一个舒适的安排都不会有,要不是想找凌湙的茬,以他纯直男的粗犷,根本意识不到女囚徒步的艰辛。
可惜就这一点突发的慈悲,也叫凌湙给堵的哑口无言,白受一肚子气。
他发疯似的骑马来来回回的在队伍左右奔跑,溅起的泥灰粉尘扬了铐锁带枷的囚徒们一头脸,连被围在中间走的凌家女眷们都被波及的满头灰,个个面如土色的望着他。
不是看他武艺过硬,背景简单,凌老太太挑谁也挑不到他,这会儿见他喜怒于表的样子,又有些后悔拢错了人,这不是个将,顶到头做个前锋就算是运道不错了。
转回头再往骡车上的凌湙看,扶着凌老太太的钱氏就开了口,“母亲,那孩子……”主意很大,怕是很难收拢。
凌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将心比心,用心对待,不要想他是谁家的,来了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么,很容易把心捂暖和的。”
婆媳俩顶着重孝呛了一鼻子灰,眼神却比其余女眷多了些神彩,一点没有被郑高达忽略的愁苦,还能对着凌湙探过来的目光给予温暖如家人般的微笑。
凌湙:……这般年纪的老太太心性确实好,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等郑高达理智回笼,这一整个流放队里的囚犯们就没几个是干净的了,身上脚下都泥,越发拖的行动迟缓,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人,麻木的扛着罪孽惯性移动。
与凌家同一流放地的还有十来个男犯,都是各州府攒了一年的重犯要犯,这次要被一起带到边城当苦役,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当过官的,另一小半则是杀人放火的,现今充做一堆,蚂蚱似的栓一起上路。
再凶恶的匪徒,再狡猾的犯官,一年的严刑重审,就很知道趋利避害,看人眼色行事。
郑高达也只有在这些人身上才能找回被搅和的稀碎的官威,感觉自己不是个被架空的纸老虎。
“谁让你们散开的?谁准你们躲飞泥的?躲,我让你们躲,”刀鞘从上而下劈头砸下,雨点似的落在那些人身上,队伍一下子就被他给抽乱了。
凌湙坐在骡车上看他寻人撒气,虽刀鞘有意躲开了凌家女眷,但冲散的男犯却有几个落进了女人堆里,故意往女人身上砸,那是逮着机会就揩油的男性孽根,猥琐的发出啾啾气声,骇的那些女眷失声尖叫,掩面奔走。
凌家女眷里,未婚姑娘四个,风华正貌的年轻寡妇六人,与凌湙一边大的女娃娃两个,再加之上了年纪的妇人们,窝成一团足够这些久不见女色的男犯们垂涎,这下有了机会,不伸手不是男人。
骚乱乍起,郑高达方回神自己干了什么,一时勒住马蝇呆愣当场,脸色由气恼转瞬成冰,黑如锅底里夹带杀气,雪亮朴刀缓缓抽出,“哪几个?站出来。”
他虽无意多给凌家照拂,却也不可能叫人在他眼皮底下欺辱女犯,那被凌湙无视的官爷颜面,此时再被这些更低贱的男囚侵犯,不杀个把人不能消怒。
一时间男犯们挤挤挨挨的与女囚们划开界线,生怕挪慢了一步就要挨刀,一模一样的蓬头垢面下,竟然很难找见那几个趁机咸猪手的。
凌湙坐高望远,站在骡车上指指点点,“那个,三角眼,眼白多过眼仁的,还有那边那个瘦猴,脚坡了也不耽误你手欠,最后那个,你躲啥?文绉绉的看着像读过书,咋还有□□?那小娃儿才几岁啊,你就敢伸手抄裙底,你简直禽兽不如啊!”
郑高达刷了抽了刀,凌湙指一个他拿刀逼出一人,直直的站了七个之多,整个往来官道的闲人都停了下来,季二已经默默的站在了郑高达身后,那些跟他们一起押囚的皂衣小差们则用大棒子把人隔开,驱出一片施刑地。
整个押囚队里,正经带着官身的只有郑高达和季二,季二补的是个百户职,其他跟队的皂衣差役都是各狱所里出的临时工,没有配刀,只有杀威棒。
这样一群为了差补的临时队伍,人心不齐,纪律散慢,驱人也驱的不用心,看热闹却不嫌事大的自己先乐上了,一个个指着那被刀尖逼出来的七个人,嘻嘻哈哈的拿眼睛往凌家女眷们身上瞄,均都露出一副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凌家男丁斩尽的最大福利,就是家里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用充贱籍官伎,得已清白的跟着长辈们发配边城。
凌老太太气的差点闭过气去,钱氏扶着她,身边还围着几个哭叽叽的小姑娘,焦头烂额,神情悲愤。
郑高达心情更糟糕了,抽刀就要往人身上劈,好在季二手快,用自己的刀架住了他,“头儿,莫冲动,还没出天子渡,杀人不好。”
这里离京师骑马也就三日路程,他前脚杀人,后脚就得被人捅到京畿大狱,回头再搞个秋后算账,到了边城就能把他的官抹了,太亏。
郑高达就砍也不是,不砍又觉得孬,且对凌老太也不好交待,一时就有点下不来台,凌湙可不管他有什么后果不后果,似这种揩女人油的垃圾,要么剁手要么砍根,当时就从骡车上跳下来,三两步的到了郑高达旁边,板着小脸道,“你刀锈了,需要磨一磨。”
说话就将拎在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从中拽出一只鸡,特特将鸡爪子举到眼跟前用力掰掉,然后就是鸡屁股那块,被他毫不留情的捏个稀烂。
季二默默的后退了一步,郑高达则狞笑着望向以为能逃过一截的七个人。
“哥哥,我害怕。”
那个遭了咸猪手的小女娃被她母亲推着到了凌湙面前,懵懂的脸上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凭着本能向凌湙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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