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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风云动（第1页）

那碧瞳女子见着是他，面上的喜色一下子便淡了，她立在那头，却提起裙摆往玄夜那头走去，她的一双碧瞳紧紧盯着玄夜面上的神色，不放过他脸上眼中的一丝神色波动。

玄夜的语中有些爱恋，却远远不及他思念王昭仪时涌动的思念。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玄夜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至背靠殿门。他被那冰凉的视线盯着，背后都划下冷汗来。

碧瞳女子走到玄夜面前，一语不发地看着玄夜，玄夜被这冷淡讥诮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罢了，我已经晓得了。”她厌倦地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帐幔走去。她清凌凌的女声一下子便变了，换成了个雌雄莫辨的冷淡嗓子——这嗓子他如何不认得，正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师玟清！只是他如今并无资格恨她，恐怕师玟清挥挥手，他便灰飞烟灭了。

玄夜愣愣地看着师玟清的声音，记忆之中寂霜的模样与师玟清现下女装的样子重合在一起，一下子几十年的记忆倏忽淌过，玄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帐幔里的郎君便也露出了容颜，正是雪颜墨发的渊重华。他迎上去搂住师玟清，在她雪白的脖颈边落下一吻，念道：“微微还是像夫人的，做了女郎打本，连我看着都与你平常不像，倒像个真女郎了。”他这般说着，目光却投在玄夜身上，见他眼中大多是呆愣忡怔，一份追忆三分恐惧，而下意识里的爱恋不过只余一些了。渊重华正迷风月，见他这个模样便晓得玄夜并非真心爱慕寂霜，充其量是因她美貌心生欲念，又求而不得，故而生了执念。

“你……”玄夜看着二人搂在一块儿的身形，口中喃喃了半晌：“师玟清，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师玟清并未开口，渊重华却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玄夜心中挣扎半晌，到底是不敢再说，只是这样惊才绝艳之人，纵使她一身女郎打扮倾国倾城，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便能有这等城府。他叹了口气：“罢了，我并非来同你说这个的。”他一下子仿佛又老了许多，连眉间都是化不开的疲倦之色。

师玟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转过身看着如今一团狼藉的玄夜，并不开口。

玄夜往前走急急地走了两步，却又惧于师玟清的武力，只得停下，远远地说道：“我……我想同王昭仪葬在一起……”

“你是来同我谈条件来了？王昭仪葬在了妃陵，你既不是玄帝，又非宗室之人，想同她葬在一起，岂非痴人说梦？”师玟清如今瞧见他，从前心中涌动的恨意倒一下子凉了下来，她看着玄夜这般模样，心里头除了痛快，却还有一丝怜悯。只是这些怜悯也不过是胜出者看着败者之怜悯，并不足以令她生出恻隐之心。不过是怜悯他，当年有那等手腕与魄力上位，将手足屠戮，又害的她家破人亡，如今却仿佛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只是这场荒唐情事，以至于这之后二十余年的种种错事，并非我一人之力能成。”玄夜苦笑一声，他仿佛一个天涯浪客一般箕坐在地上，自嘲地笑着，他说着眼角又流出泪来，便像一个孩子一般胡乱地用衣袖擦着泪，只是他愈哭愈凶，竟仿佛女郎撒泼一般呜呜大哭着，师玟清听着都有些头疼。

师玟清大抵是明白了玄夜的意思，碧瞳之中闪过一丝暗芒：“你的意思是，要同我说道说道，当年是为何苦苦痴恋我母亲，继而加害我父亲，害死我胞姐？”她眸中碧波翻起巨浪，暗沉地看不到底。如今她一身温柔的女郎妆扮，便将她身上那点子锐气消了许多，余下的便是笼罩在身的重重迷雾，浓重地化不开。

“我便这般同你说罢，如若我当真有那等人手，既又能瞒着陈述怀将父皇毒杀，又能在一夜之间将我那些皇弟都杀了，我何不就将你父亲与你直接杀了，如今还留着你与他的两条命？”玄夜苦笑一声，“再说红玉，我知道你定然记得，当年是那些人将红玉在你面前活生生毒死。可是红玉不过区区女郎，年纪又小，于我有何威胁？若是寂霜为我所有，我也不是没有那个气量容下红玉，我大可将她收做义女，封为帝姬，为何非得将她毒杀了？”玄夜大笑了两声，他语无伦次的很，师玟清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年小师府的灭门惨案，背后竟不只玄夜一人？

师玟清碧瞳一瞬间便锐利了起来，玄夜见她姣好的玉容上渐渐凝起杀机，自己却笑了起来：“我晓得我快死了，我只有一个愿望，要同王昭仪葬在一起，她又不是你的妃子，你要将她从妃陵之中迁出来，于你而言并不算难事罢。我同你做一笔买卖，你若许了，我便将当年之事尽数告知于你，如何？”

如今玄夜身上的帝王之气全然不见了，他仿佛一个疯疯癫癫的糟老头子，坐在地上胡言乱语，见师玟清并不言语，又遗憾地摇起头来：“师玟清啊师玟清，你自负聪明，却不知这一辈子，你都恨错了人。我若不说，恐怕穷尽一生，你也不知当年害死你胞姐与母亲之人究竟是谁。”

师玟清的碧瞳之中渐渐凝起风暴，她身上微微透出些错愕与狂暴来，外头的明媚天气忽的一下子变黑了，乌云集聚，轰隆一声，便落下倾盆大雨。狂风四做，将一旁的雕花窗吹开了，乒乓作响，帐幔被吹得舞动起来，仿佛迷魂阵一般，师玟清的碧瞳在这打雷发闪之中熠熠发亮，却渐渐地析出淅淅沥沥的杀意来。

渊重华安抚地握紧了师玟清的手，他一双动人心魄的墨瞳之中却悄悄地涌动着思索，随后便是歉意与了然……

玄夜的嗓音还带着笑：“陛下，你瞧着我这个买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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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大玄之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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