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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我点点头,自在沙发上坐下了。
“太太不去休息?”福庆递上一盅红枣银耳茶。
我摇头,“你家少爷还等着见我呢。”
“大少爷?”福庆茫然不解。
果然,说话间楠儿就走了进来,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直跑过来。蹲在我身边。“妈咪,我----。”
我笑笑,拉他起来“说吧儿子,想问什么。”
“妈,您觉得乔沁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看法。,妈妈也不是老顽固,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只要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你又真的喜欢她就够了。”
“她们家绝对是正经人家。她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的教授。都是特别好的人。我们是在斯坦福认识的。她也主修商业。”
我看着眼睛闪亮闪亮的儿子,拍了拍他的手,“儿子,感情的事妈妈不反对。只是你们还小,先交往着看看吧。”
“嗯,谢谢妈咪。”楠儿咧嘴笑了。
“傻小子。”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累了,上去了。”
“妈咪晚安。”
“晚安。”
待我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庄恒正靠在床上翻着报纸看。我想了想还是把楠儿和乔沁的事儿跟他说了。他开始还皱着眉头听着,末了把报纸往床榻边一掷,摇头道,“这小子。”一股倦意袭来,我拨弄拨弄自己的头发,觉着也不算湿了,便就坐上床。庄恒伸手给我盖上被子。12月的香港还是有几分阴冷的,虽说庄园里中央空调永远都是舒适的25度,可我这个自小就是极端畏寒怕热的人,总是无法让自己冰冷的手脚暖和起来。我蜷在被窝里,刚想就此睡去,却被庄恒推了推。他摸着我的头发,“还没干呢,老叫头疼,洗了头发又从来都不吹干。你的偏头疼怎么好得了。”我支起身子,想起一事,“你今天见了胡焕明了吧。我回来的时候还在门口撞见他了。”
庄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手指头不由自主地画着小圈圈。他只要一想事情就会有这个习惯的动作。我甚少询问他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可这次不太一样,事关胡焕明,且父亲也关心着。没等我再问,庄恒便怅然一笑,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
事情要从自95年起的全球网络飞速发展说起。众所周知,那几年最赚钱的便是所谓的it行业。几乎所有的网络投资者在一夜之间全都暴富起来。为了更好的发展下去,许多想搭这班顺风车的人在20世纪的最后两年,不惜重金,花大把大把的钱铺设光纤电缆,梦想着更大的回报源源不断地涌过来。香港这边的商家们在95年的时候多数对这个新兴的概念还持模糊观望的心理,以至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得利。到了又有新的契机的时候,便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自己是否擅长这一行,就急急得跟着潮流砸钱下去。可好景不长,泡沫经济在一夜之间破灭,5.19的那场全球大灾难不知让多少人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一文不名;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更是不知凡几。胡焕明便是跟风网络概念股最大手笔,也跌的最惨的一个。胡家的老本行是船务运输,为了进军it,胡焕明压上了几乎全副身家为担保,向汇利银行贷款,外加私人募集了亿万之数,统统的投进了海底,地下,在短期之内收回的希望几乎为零。到了今天,债主上门,银行逼债,老胡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实在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来找你是希望你来接手注资,进行重组?他怎么会找你呢?”我不禁疑惑了。他怎么会找到庄氏呢?论经营范围,庄氏的重点并没有放在it上;论亲疏关系,施家与胡家几代的交情,而庄恒与他可谓泛泛。
“那你以为他能去找谁?你父亲?还是你大哥?”庄恒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问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以为他会有希望?”
我纵然隐隐明白这个中的利害关系,也隐隐感受过大家族的无情,可那毕竟是我的父兄,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血脉相通的亲人;是从我呱呱落地起就割不断舍不掉的亲人。我容不得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我冷冷的答,“商场之上谁又比谁善良的去了?不接手未必无情;接手的也未必有义。不要以为只有你庄恒才会知恩图报,至情至圣。”说完我忿忿背对着他躺了下来,我承认自己在借题发作他。
前些年有一次,庄宇弄了一份杂志啧啧赞叹着放到我面前,非要我看看。上面报道的是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对初恋男女因女方嫌贫爱富率先提出分手,自去找了个小老板嫁了。男方黯然远走他乡。女方嫁了之后不堪虐待*,狼狈逃出,百病缠身。因缘巧合,让当年的初恋男女在时隔多年后再度相遇。男方虽没有出人头地,却也平平淡淡的结婚生子,有了美满家庭。在看到当年女友的窘况后,百感交集。每个月都从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工资中抽取一部分接济她,承担照顾的责任,并且骗自己的太太说是助养了贫苦儿童。那位太太非但没有阻止,每月还把自己打工赚的钱也拿一部分出来。日子就这么过着,很多很多年之后,她的丈夫终于忍不住,把实情告诉了妻子。谁知妻子只淡淡的笑笑,说,“我一直都明白。”
庄宇在一边大发感慨,“太伟大了,太感人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还不停的问,“妈,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才叫大度。才是女性的骄傲?”尤记得当时的我狠狠地将那份杂志甩在饭桌上,甩在庄恒面前,甩翻了一桌的菜,对庄宇喝道,“你给我闭嘴。”整整一个月,我没跟庄恒说过一句话。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这回事。
我关了灯许久,才听得庄恒一声长叹。黑暗中感觉到他给我把被角掖了掖,低低的道,“我到外面去抽根烟,你先睡吧。”然后披衣起身往小偏厅走去。
我默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借题发挥。其实十年来我也想明白了,以庄恒的性子,他不可能对骆清珏她们不管不顾。也许他在商场上快决狠准,一言九鼎。可对于这个对他有恩的女人他不可能去强迫,他只能补偿。那天骆清珏的话犹在耳边,除非骆清珏自己心甘情愿的离开,庄恒打发不了她。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到头来我却成了最无奈,最被强迫的人。庄恒无法让姓骆的离开,那他凭什么强迫我留下,凭什么用儿女,用家族,用身份地位,用这些包容忍让束缚住我?他看准了我放不下,看准了我会缴械投降,乖乖的扮演庄家主母,施家女儿的角色。每每想起这些,我的愧疚都会一扫而空。我告诉自己,这是庄恒和骆清珏欠我的。
小偏厅里雪茄的烟头明灭不定,我在迷迷糊糊中,睡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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