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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人犯的那一天,根据内线提供的车型,经过重新喷漆粉刷和改造,一辆足以乱真的卡车就此诞生。三十七个日本战俘,被灌下哑药和**,昏昏沉沉地在紧锁的车厢里七倒八歪。
押送车驶入依兰县内时,后面跟着的日本兵乘坐的车,被一棵忽然倒塌的树拦住了去路,然而前方的押运车不知后面的情况径自驶离。后面车上的人下车,千辛万苦地搬开那沉重的树,重新发动车子追了上去,看到那辆押运车正在前方等待。司机探出头来打个招呼,于是两辆车子再次一前一后上了路。
后面车上的日本兵不知道,就在刚刚的空档,看似一模一样的车子已经偷天换日,营救小组迅速制服了车上另外两个日本兵,扒了他们的衣服自己换上,把车牌换了过来,拿上他们的通行证,司机本身就是自己人,就这样载着日本战俘的车子浩浩荡荡向着佳木斯进发。
过了最后一道关卡,驶入了佳木斯境内时,卡车故意选择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后面跟着的车里的日本兵正自疑惑,忽然山上纷纷掉落下石块,有的砸破了车窗,有一块巨石不偏不倚正砸在车前的发动机上,车里的日本兵吃了一惊,一边躲闪一边向上探头张望。埋伏在山上的营救小队继续搬起石头扔下,蜿蜒狭窄的小道上,被砸中头的司机彻底对车子失去了控制力,车子翻下了山坡,瞬间爆炸成一团火球。
当天,卡车缓缓开进细菌作战部的大院,这里原是清朝一个乡绅的宅邸,隐蔽于树林深处,后来被改建为实验室和数百个用来关押“马路大”的小监室,曾经充满书香气息的世家,变成了黑暗残酷的人间炼狱。车子一开进去,一股浓浓的夹杂着腐败的味道传来,司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几个穿着严密的防护服的人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摘下口罩,上前敬个礼,用日语说道:“辛苦了。”
两个伪装成日本兵的同志打开车厢门,被五花大绑的日本战俘此刻醒了过来,一个个想要求救,却发现已不能开口说话,急的只能嗯嗯啊啊地乱叫。
穿防护服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些人,司机用日语解释道:“有的人因为受刑失去了语言能力,有的人太吵了我们索性处理了,就算他们侥幸活下来也无法说出这里的秘密了。”
穿防护服的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送司机和两个日本兵驾驶空车离去,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他回头看到,这群人挣扎着被推推搡搡押送到里面,这些人或许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里面被分隔成一个个小的监室,每天都上演着反人类的罪行。只是,曾经罪行累累的他们,再也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想要纸笔写下来也无人理会,因为他们只是实验工具而已。这反人类的暴行,或许一些实验员曾有过疑惑,但很快就被“为大日本帝国”“最终为人类进步而进行的科学实验”这样可笑的借口掩盖了。
想起每次送来“马路大”的时候,总有许多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将遭遇怎样的人间惨剧,却预知一般,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喊叫地撕心裂肺,大声呼救。这里加了特殊的隔音材料,本就人迹罕至,更加不会被外人听到,可监室的门总不隔音,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听得自己心烦。
穿防护服的那人想起当年自己去美国的时候,有一家牛排店的牛排特别好吃,问了厨师,说这是慢慢放血的肉制作的,只是当时的牛叫的声音简直不能听,这非常不人道。自从来到这里,他总是想起这件事。
穿防护服的人不自觉地点点头,忽然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哑巴的用意。他不再多想,示意手下带他们去进行一般的体格检查,根据名册去完善各项体征的录入。
在习习的夜风中,满天的繁星下,陈振中感觉一股巨大的倦意袭来,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又黑又冷又脏又臭的监狱里,耳边不时传来咳嗽声、鞭子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一声更比一声凌厉的惨叫声,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刻,秋玲就坐在自己身边,随着车子的颠簸,陈振中感觉像回到家一般阖上眼睛睡着了,不知不觉头靠在秋玲的肩上。
他的头发脏兮兮的,身上也有味道,可秋玲一点不嫌弃,她犹疑着伸出手,轻轻落在陈振中乱糟糟的头发上,嘴角不自觉绽放出笑容。
透过车窗回头看看正在专心开车的韩景轩,秋玲想起那天,她告诉老隋,她要和韩景轩联手把同志们,包括陈振中救出来。她跟老隋说,不要别人帮助,这是个人行为,不要牺牲自己的同志们去营救。
秋玲一向稳妥,此次如此莽撞行事,老隋非常生气:“秋玲,你参加过义勇军,加入我们的组织也许多年了,怎么性子还是那样野,这哪里是一个党员的做派,明明就是江湖行为!”
万万没想到,老隋虽然毫不客气地批评了她,却比她胆子更大,竟然把整个营救小组领到了韩景轩的面前,当时在那间屋子里,秋玲看到韩景轩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老隋自己自然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此事是上级同意了的,一则是因为张司令写信来,说凭自己在战场上和韩景轩的交锋,凭他多次围剿未曾伤及我方一丝一毫,反而主动留下武器扩充红军编制,这人可以信任,应尽力争取。二则,大胆出险招,说不定这正是一次机会,让他更加近距离地接近我们的同志,我们的信仰,如果他真的动摇的话,甚至可以带他参观下我们的根据地,让他实地感受我们的氛围,这种现实的冲击力,或许强过上百次说教与拉拢。
坐在摇晃的车上,陈振中的头已经倒在了秋玲的腿上,他睡得特别香,秋玲像个慈爱的母亲一般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心里盘算着,已经筹谋了这么久,这次算是逼上梁山了,回到上海,这句话,一定要亲口问韩景轩。
她心里没底,这个人实在高深莫测,上次她想要稍作试探,他一个新派人物竟然说出“叛变”这样传统的话来。秋玲想不出该怎样问,依照她的个性那就是开门见山,她只是摸不准韩景轩会作何反应,她开始分析韩景轩此次前来营救陈振中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个人恩怨,还是已经有了归属的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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