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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又恢复了点活力。
清晨的街道,朝气蓬勃走来走去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有了人气之后,那些苍蝇一样的悬浮清洁球就显得不那么烦人了。大家都走得急匆匆的,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从来没有人放慢脚步的。
虽然如此,孔明还是觉得现在的荆州城不如以前舒服。往往来来的人虽然多了,但不知怎的,大街的店铺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孔明下楼之后发现,楼下的包子铺关门了。
起初,孔明还以为是老板有事,暂停营业几天。但之后连续好多天,包子铺都没有重开的迹象。又直到有一天,孔明看见老板穿着西装,手臂把文件袋夹在胳肢窝下,急匆匆地走在大街。
原来他不卖包子,班去了。老板说,现在已经没有人买包子了,他的生意做不下去。只能接受改造,去给委鬼集团打工了。
那时候的孔明,还以为老板口中的“接受改造”只是一种语言文学的修辞。他看着老板匆匆离去,脚下像踩着风火轮,鞋底板和地板摩擦出火星来。孔明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了头产生了幻觉,正常人走路又怎可能在地板摩出火来呢?看着老板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些什么,又重新飞楼,打开家门,叫唤月英。
“老婆,我们今天不如出去吃饭吧!”
孔明终于意识到了,荆州城很快就要变成没有任何食物贩卖的地方。他不知道卖包子铺的老板在关门之前到底坚持了多久,他只知道,假如荆州城里还有哪个谁在开店卖饭的话,那个老板一定正皱紧眉头,等着他们去帮衬他。
去晚的话,说不定连可能还存在的最后一个老板,也要没了。
孔明和月英走在荆州城的街道,虽说店铺比以前少了很多,却反而显得更容易找到自己想找的店。再加,现在的荆州城,店铺都分门别类地被统一安排在指定的地方。所以虽然很少,但只要去找,还是很容易就找得到。
他们今天找到的第一家饭店,装修还挺别致的。在推开一个冬莹式的推拉格子门之后,映入眼里的,却是被诸多萝码柱子树得走两步路就不得不拐弯绕路走的大厅。绕着这些柱子,放着的是一看就觉得是从匈奴或者鲜卑那边的人使用的烧烤架。光看这个架势,孔明根本想不通这家店到底主打的什么菜式。
店里的客人并不少,却没有一个哪怕一个像是服务员一样的人。孔明和月英牵着手,站在大门玄关,左右张望了好久,还是没有人来招待他们。没有办法,孔明只好自己找了个小桌位,和月英坐了下来。
当他们坐下之后,才终于明白,这家店是不会有服务员的。每一张餐桌的表面,其实就是一块超大的显示屏,对着这块显示屏,客人可以点菜、埋单。对孔明来说,这当然不算特别新鲜的事,但在以前的荆州城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不过很奇怪,其他客人好像都很习惯,没有任何新鲜的表情,他们麻木地在桌子点点点,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菜。
孔明也学着其他客人一样,和月英一菜。这里的菜式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冬莹的寿司和拉面,萝码的比萨和面条,中原的汤羹,匈奴的烤羊,应有尽有。孔明不敢相信在这样一家寻常小店里,居然能有这么多风格不一的菜式。
怀疑地在餐桌点点点,孔明和月英都很快地完成了点单。原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仅仅不过是在点下“确定”按钮的一瞬间之后,餐桌就自动打开暗格,从里面升起来一个饭盒,黑色的,有烫金花纹。
孔明认得,那就是羊苑里那些同事们使用的空饭盒,商人们把它叫做“味道饭盒”。孔明和月英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果然,好事总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发生。其实在进来之前,两人都早有预料,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但即便是早有准备,当终于得到不好的结果时,失望还是难掩地满溢出来。
“老公,没有录入味道的话,是可以直接取消订单的,你看。”月英指了指桌面一个取消按钮,孔明想都没有想就按了下去,拉着月英就往店门外跑了。
他们沿着那条街道,连续再走了十家饭店。无一例外的,这些饭店卖的全都是味道饭盒。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饭店全都根据着他们卖的味道饭盒口味来布置装横。大概第一家店里的那种奇怪装横,就源于他们那里什么口味的饭盒都卖。
所谓的饭店,已经不再是一个为客户提供的美味料理的地方。它更像是一个体验馆,让人们在这里体验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风情。
孔明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
一条街的饭店,很快就被孔明两公婆走完了。没有一家卖人饭的,全都是没有店员、让顾客自己摸空饭盒的那种“饭店”。走完这一条街,孔明和月英站在十字路口,就能看见对面街口的店铺很明显不是卖饭的。孔明有点束手无措,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在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里,他们也不是没有钱,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
穿过十字路口之后,街边的店铺齐刷刷地换成另一种风貌。刚刚的饭店里,客人虽然有,但没有一家是坐满的。而这里,每一家店铺前都挤满了正在排队的客人。这些店,可以说没有装横。全部都用铁卷闸做大门,闸门卷起来,店里没有任何遮掩地,在墙面挂满了螺丝、钉子、管子还有各种各样的金属架子。
这些店铺里的伙计,都忙得不得了。他们手拿着一块看起来像是显示屏幕的板子,一旦逮住来往的行人,嘴巴和手指就没有停地在操弄。他们一边劝说客人在他们那里消费,一边手触碰显示屏,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个悬浮球,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开始绕着被他们逮住的客人,左三圈,右三圈地扫描。伙计的巧言蜜语还在说个不停,悬浮球的屁股就已经弹出一份报告。
客人拿来报告,就可以看见自己被“诊断”出来的结果。这时候,伙计就会拍拍手,悬浮球会飞回店里,不一会儿,它就会提着被推荐的金属架子、螺丝钉、铁锤子等等“装备”出来。只要客人答应,他们马就会帮客人把那些铁家伙装。
装在客人的身体。
孔明目瞪口呆地,盯着那群人,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个金属的骨形支架、一串串的数据线,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他们用螺丝刀,直接插在一个人的额头,拧阿拧,转啊转,不一会儿,那个人的天灵盖就被打开了。里面的脑花正在跳动,很新鲜,伙计和悬浮球继续拿着螺丝刀和锤子在脑花面操作,接了许多根数据线进去,再重新合天灵盖;又或者在一个人的大腿,用扳手顶着转转转,几圈之后,整根腿就卸下来了。然后伙计和悬浮球会把客人新买的骨架接去,再把旧腿的皮剥下来,套在新骨架;又或者客人也买了新的皮,更光滑更白,没有斑点的大长腿,悬浮球一样可以帮忙给套,不用一碗茶的功夫,一双新的白长直大腿就好了。
孔明这时候才意识到,包子铺老板说的“改造”,可不只是一种文学修饰。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改造,是一种从肉体继而到灵魂的改造。
孔明和月英走在这条大街,不断地躲避着向他们招徕生意的伙计。他们不断地向人少的地方躲,终于在街角的尽头,拐进了一个没有液压油气味的角落。
那个角落里,只有一家孤零零的店。这个店里,没有杂七杂八的骨架,也没有一地的螺丝钉,只有一个像是老板,又不像老板的人,坐在门口。
说他像是老板,是因为这个店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悬浮球。他坐在一摞叠起来的塑料四角凳,坐在门前,铁皮卷门大半部分都拉了下来,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他微微笑着,向孔明夫妇招手示意,挪开屁股,从下面的那一叠凳子里拿出两张,张罗好了,等着他们来坐。
说他不像老板,是因为他的样子根本一点儿也不像一个老板,更不像一个残破小店的老板。他身材高大,一身穿着洁净,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俨然闪闪发光,见到了他,孔明不由自主地握紧月英的手,好像生怕她会被这个人的魅力一下子吸引过去一样。这样的美男子,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家落魄的像要马就倒闭的店老板呢?
“来看看吧,我和他们外面不一样的。”
那个人果然还是这个店的老板。孔明和月英将信将疑地走到店门前。听老板说,他这里和外面的不一样,孔明和月英都渴望着这里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想不想过一段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呀?我这里卖的是整件,和他们不同的。”老板鬼祟地左右望,确定不会有人也没有悬浮球在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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