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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隔窗道:“坏人!坏人!坏人捉我!”
刘嬷嬷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卫若兰心叫不好,道:“先前瞧着这几只鹦鹉眼熟,正好一门轻功大功告成,就想试试功夫,才捉了它们,见是庙里的鹦鹉,喂了一顿食水就放它们走了,也是那时抓了我的冠以作报复。”
得到解答,刘嬷嬷不再逗留,恳切地道:“既如此,明儿还请公子对它们手下留情。”
卫若兰自是一口答应。
确认金冠是卫若兰之物,业已还给他了,黛玉微感诧异,很快就说知道了,浑然没放在心上,眼睛只瞅着窗外的景色,可巧昨儿山里下了一场薄雨,残留着雨后刺骨的寒意,各色落叶飘进院内被秋风吹乱,翩翩如黄蝶起舞,恰似诗画合一。
不知不觉,父亲竟已走了二年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七百余日就这样如流水一般逝去。
犹记得父亲临终前的点点滴滴,再看院中阵阵寒风拂过,遗留下丝丝萧瑟,黛玉心里涌上无数的感伤和怀念,只手搭在案沿,怔怔地落下泪来。
不等雪雁等人上前解劝,她忽然命人支起画架,取出画笔颜料,亲自调色,动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昏暗,房内掌灯,黛玉停下笔来。
这画儿画得十分精妙,技法虽有些滞涩,但极得西洋油画的精髓,看上去只觉得人物陈设在光下显得明暗、凹凸皆有致,几欲破图而出。
雪雁等人就着灯光一看,蓦地觉得眼涩心酸,那画布上赫然便是林如海强撑着病体教导黛玉的景象,半坐于榻,身披厚氅,两鬓斑白如霜,手上无力导致书籍掉落在被上,已是十分苍老枯瘦的脸上却满满的都是慈爱之色,凝望着床前的少女。
少女未露正脸,众人看到她瘦弱异常的背影,以及她强忍着的哀伤悲凉之气。
回头再看黛玉时,她脸上亦是泪痕斑斑。
黛玉一面净手洗脸,以水来掩饰刚刚流出来的泪,一面低声说道:“这幅画儿就叫忆父罢。明儿带回去叫能工巧匠用心裱好了仔细收着,什么时候我想父亲了,什么时候请出来一看,免得随着岁月一日又一日的流逝,渐渐地忘记了父亲的模样和言行举止。”
听了这句话,将将服侍黛玉收拾妥当的众人淆然泪下。
行虚小和尚忽然进来打破了这样的场面,许是跑得急了些,脸上漾着团团红晕,脆生生地道:“檀越,那位男檀越叫小僧送谢礼过来。”
男檀越?不就是卫若兰?
黛玉疑惑转头,瞅着两手空空的行虚道:“什么东西劳烦小师父送来?小师父回去告诉那位公子一声儿,原是庙里的鹦鹉淘气,与其他不相干,不必如此。”
行虚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哭丧着脸道:“小僧只顾着吃檀越给的果子,忘记拿东西了。”
黛玉听了,忙软声安慰。
好半日,行虚才收了眼泪,道:“小僧这就去拿来。”不等黛玉开口,就转身跑出去。
刘嬷嬷摇头道:“这小和尚忒可爱了些,到底年纪小。姑娘晚上只顾着作画,一午一晚一点儿饭食不曾进,进点儿克化得动的汤食,叫人温在炉子上。”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忘记黛玉的身体,奈何黛玉沉浸在作画之中,充耳不闻,她们亦知作画者的癖好,方没摇醒了她。
黛玉亦觉腹饥,点头一笑,雪雁拿手巾垫着,快手快脚地呈了上来,黛玉瞧着好,用得极香,才用了半碗浓浓的小米粥,就见行虚小和尚摇摇摆摆地捧着一盆兰草进来,随着他的动作,风吹过,淡淡的清幽溢满禅室。
竟是一株兰草!
黛玉忙命雪雁接过来,无心再用饭食,放下饭碗,亲自凑到兰草前,仔细打量。
这是一株上品兰花,黛玉一眼就认出来了,无花而幽,其叶凝翠,而且颇有未经修饰的天然野趣,盆内泥色尚新,似乎是刚刚从山中移来,不曾沾染人间烟火俗气。
梅兰竹菊四君子,兰香第一。
黛玉看完,极口称赞,喜不自胜地道:“好清雅!这花儿好,实在好得很。这么些年在府里,我竟没能见到一株如此清雅的兰草,蘅芜苑里头的香草多倒是多了,可惜不知道经过多少臭男人的手、闻了多少臭男人的气息,早失去了天然和干净。虽说眼前这株天生天长,山里才是它最好的去处,偏生我是个俗之又俗的俗人,见它被移到人间花盆里,竟觉欣喜。”
刘嬷嬷笑道:“我就知道,无论什么,姑娘都有一核桃车子的话。”
黛玉横了她一眼,盯着兰草不愿意移开目光。
行虚小和尚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把自己该说的话一一道来:“檀越,那位男檀越说,今儿入山查看有没有大虫,打算将之打去给佛祖请安,免得作践庄稼,叨扰百姓,可巧就在悬崖峭壁上见到了这一簇兰草,清雅异常,略可配檀越一二,特特移到盆中,以作谢礼。”
黛玉听了这番话,脸上一热,灯光下红晕渐生。
好一会儿不知说什么话来回答行虚,黛玉伸手拍了拍两颊,令其血色褪却,方道:“哪里就值得这样了?”原想说卫若兰太用心了,忽觉不妥,又咽了下去。
行虚小和尚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围着兰草转了一圈,纳闷道:“山里到处都是草,兰草不也是草?男檀越送一盆草给女檀越作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顽,看着也没什么趣儿,还不如我们庙里庙外的菊花儿呢。啊,我晓得了,能喂兔子!”
众人齐齐莞尔,黛玉也被他逗得笑了,仔细解释草与兰草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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