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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燕七领着小同进内,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缓缓转过眸对上那双自进门起就平静的眼,“告诉我为什么?”他说:“你弟求我带他进来,我想你总跑去看他也不方便,还是带进宫来可随时照应。”
“不方便?”我那竭力克制的情绪有些控不住了,“是谁之前答应了说要将令牌给我,让我能够随时出宫的?现今你不但避开了,反而还背着我偷偷把人带进来?”
他轻蹙了蹙眉,“我后来仔细想过,留他一人在外边你也不放心,不如……”
啪!我的掌挥上了他的脸,将他未说完的话打断,也将他脸打偏到一旁。周旁传来几道抽气声,不知出自谁,但显然都惊异于我的举动,竟然出手打了他们的皇太孙殿下。
而我在他缓缓把脸扭转回来时扬手而指兰苑大门,怒声而喝:“朱允炆,你滚!”
看那双眼中的眸光逐渐变得沉鹜,眸色也变深,我控制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情绪直接上前去推他,口无遮拦而喊:“你给我出去,这里不需要言而无信的小人。”
下一瞬他往后大退一步与我隔了距离,冷凌的目光盯了我一眼,转身而走,只留绝然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拉倒吧,表面的平和有什么用?骨子里我和他都变了。
我也回身要走,却撞上站在屋角边小同惊愕的眼神,咬咬牙闷头往屋内而走,却在跨进门槛时听见他唤:“阿姐。”我顿了步,幽幽的语声从侧旁传来:“其实……姐夫应当是想我来这看大夫方便些,他说或许能让原先那位医术高明的老郎中给我按一条假胳膊。”
我吃惊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他来找我好两次了,后一次还带了老郎中过来瞧我的断臂,之前可能处理伤口不好,时常断口处会疼。那老郎中瞧过后说或能为我做一只假肢,我不求能再动,但如果可以让我这只袖管不再空着,我愿意尝试。”
小同在说这些话时眼神中有着渴求,他在意自己断了手臂,害怕别人的眼光,这可能也是他要避世呆在山上的原因。说到底,就是自卑,而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十分难过。
如果说他进宫来是为了医治手臂,那我还有什么反对的话可说?
关键是这里头阿平的用心,在刚才被我曲解甚至怒斥……
一晃眼临近除夕,燕七板着脸来问我明天除夕怎么过。他对那日看见我对阿平扇了一巴掌意见很大,这些天几乎就没与我搭过腔,反倒是与小同逐渐走近了。那人消失了已经有半个月,不刻意去打听的话一丁点关于他的讯息都不会传进兰苑来。倒是老太医几乎每日都来,但在医治时小同从不让我进去,许是怕伤口露给我看。
我私下里问过老太医情况,只说有些棘手,但具体情况却没告知。没有去深究,就当是保留了小同的自尊心吧。燕七来问明日除夕如何过,我能想到的便是多备一些菜,再张灯结彩一下,让这个春节看起来喜气点。
现在兰苑的人手比较多了,干起事来动作也快,我和云姑负责裁剪红纸,燕七与长宁负责贴,小同负责递送,而小元儿负责捣乱。
元儿瞧见红纸就兴奋了,我刚剪好就被他给顺走了,索性云姑帮他剪了几只蝴蝶将他哄到一旁玩去了,我们这才可以加快动作张贴好红纸。
翌日清晨,还没走出堂屋就听见院中有人声,给小元儿掖好被子后走出去,发现竟是朱元璋身边的老公公过来了,看见我出来他连忙对我行礼,然后传达了朱元璋的意思。
居然是让我今晚带了小元儿去皇上的寝宫一同守岁过除夕,我问还有谁也过去,老公公很圆滑地答说皇上只让他来请我与小元儿。话带到了,老公公便告辞离去了,只让我下午早些过去,皇上很是想念小元儿。
等人走后云姑走过来询问:“娘娘,要去打听下还请了谁吗?”
我刚要摇头,就被燕七给抢白了去:“打听什么?这是皇帝下的口谕,哪怕去了一百个人都不能不去。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必然在。”
心头漏跳了一拍,轻蹙了下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怼了回去:“谁要你分析了?”
燕七耸耸肩,扭头边走边道:“有人口是心非,一天里头都不知道往门处看几回呢。”走至小同身前还问:“你说是不是?”小同也不看我,口中道:“我阿姐就是这种人。”
无奈跺脚转身回走,哪里有老往门外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傍晚时分老公公就又来了,还带了轿撵过来接人。我让云姑也一同随了去,燕七和小同几个就留在了兰苑,在轿中又再教了小元儿一遍“太皇爷爷”四字,老实说对他而言发音是有困难的,但我时常会在空闲时就把称呼挨个教他。
成效很大,小元儿沿袭了他父亲聪慧的脑袋,如今啊兰苑里的人他基本都能认过来,就是对我的称呼不肯换成“阿娘”,一直只喊“兰”,到后来也懒得去纠正他了。
到了朱元璋处,老公公领着我们入内,一进殿门就见阿平坐在案台前正埋首看着手中的折子,专心到都没留意我们的到来。
“阿爹。”脆脆的童音打破了沉静,也使那人终于抬首看过来,与我目光相对间凝住了不再动。时隔半月,是这次回宫以来最长一次没有见面了,他的眉宇间不再有那日离去时的戾气与怒色,只眸光幽幽锁定着我不移开。
反而是我受不住被这样锁看着而转开了视线,怀中的小元儿扑腾着滑下了地,朝着他父亲就小跑过去。跑至案前趴了双手抬头,又唤:“阿爹。”
阿平这才低下眼帘,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道:“你先去找你的太皇爷爷,在里头等着呢。”
可小元儿却不肯,沿着桌案绕走一圈到他身前便往怀里钻,意图爬上他父亲的腿。最终还是让他得逞了,阿平将他抱起了坐在腿上,本想把桌案上的奏折给移开,可被小元儿抓住了。我看他似沉思了一下,随后便把桌案上的砚台、毛笔、奏折摆放成一排,任由小元儿去选。这时朱元璋闻声从内殿走出,我立即行过礼。
阿平倒是抱着小元儿没起身,只问:“皇祖父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冷。”
由于这儿的寝殿大,为求节俭地暖就只建在内殿里,外殿确实要比较冷一些。而朱元璋只摆摆手说无碍,目光一落在桌案就低询:“抓周?”
刚才我也看到了便在脑中闪过此念,这好像是一种风俗,在婴孩周岁时拿出几样物件让其选,从他选择的东西来推断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平浅笑着回说:“也不是,就想瞧瞧他会喜欢什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既然是抓周,必然是要有文也有武。”转身便对老公公吩咐:“去把朕的弓与剑拿来。”老公公立即应声朝内殿而去,出来时手中拿了一把黑色大弯弓和一把银色长剑。
我从小元儿那程亮的眼睛就知道他的选择了,心中轻叹,这小子就是个全屏自个喜好、而且喜新厌旧的人,前一刻可能会喜欢毛笔,下一刻看到老公公手中拿出的长剑和弓立即就被吸引了注意,桌案上那些哪还入得了他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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