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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任何时候女人都是击垮男人的利器。陈斌老婆方雯是高寒的同案犯,二者渊源多深无从知晓。但为了这个女人,高寒敢与自己搏命。女人,给了朴东旭希望。
当天夜里金善英就行动了,这么急切的原因不单单是任务紧急,而是天气预报明天有大雨,可以让老天帮着消除作案痕迹。她穿上黑色紧身衣,扣上宽檐休闲帽,把常用手机放在家里,利手利脚地上路了。有朴东旭在背后坐镇,她对从首尔市出发至釜山沿途的所有监控探头都了如指掌,早就在脑子里画了一条安全线路图,尽最大可能减少暴露的几率。她没有走高速,开着那辆“甲壳虫”上了二级公路。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明天有雨,今夜仍然是星光璀灿,初升的月亮也露出了头。出城十三公里,金善英把车子拐下一条砂石路,行驶了八百米左右,车子停下,离路旁不远有一棵孤槐。她熄了车灯,也没打手电,借着刚升起那轮初月的淡淡青光,她脱下休闲鞋,套上后座椅下的那双水靴,把朴东旭特意为她准备的那支袖珍手枪的零部件从副驾驶的坐垫下抠出来,灵巧地组装上,又推到枪膛里一颗子弹,掖在右侧裤兜里,这才带上手套开门下车。
这支小手枪她只开过五次,是朴东旭在她第一次“出货”前特意把她带到一处山谷里去练习的。原本以为枪声会震耳欲聋,结果花生米大小的子弹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把十米外的一截树桩打掉了一块皮。这使她信心大增,一连气就打完了弹夹里的五发子弹。在那之后,她无数次偷偷把玩儿,却再也没放过一枪。因为只有出货时才拿它防身,所以枪平常就拆成零件藏在副驾驶的座垫下。担心子弹上锈,她经常把弹夹抠出来独自在卧室里擦拭它们,她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锃亮的铅丸到底有没有机会钻进人的脑袋,或是钻进谁的脑袋。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公路上偶尔闪过的车灯并不能消淡草林边的鬼魅森森。但金善英不害怕,可能枪不光是男人的胆,照样也给了女人独步江湖的勇气,每次出货都是旷野,都是深夜,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是旷野和深夜里的老大,相当“胆儿肥”。当然,最大的勇气是爱情给的,来自朴东旭的爱情。
下车后,她先听了听动静,最近的村庄距这里也有五公里,零星的农田夜间是不会有农民劳作的。十几秒钟后,她确定附近没人,动作十分麻利地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折叠工兵铲,几步跨到槐树的背面,先借着月光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几根枯枝和石块的摆向,确定没人动过,她才在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一处盖着腐叶的土窝旁挖起来。几铲下去,“当”的一声,铲尖磕到了铁皮。又挖几下,土沫清理了个大概,她抓住提手一拉,一个二十五公斤装的油漆桶被提了上来。
她微喘几下,握着枪柄听了听动静,确定没有问题,她迅速抠开桶盖,拎出一袋用四层防水塑料袋包装的晶体冰毒。桶盖封好,按原坑埋进土里。埋平铺上腐叶,摆好枯枝和石头,弄成原来的样子。
把晶体和工兵铲放进后备箱之后,她蹲在车轮旁狠狠地撒了泡尿。每次她都这样,其实是因为紧张,但她总觉得自己好笑,好像野兽用体味划分自己的领地。
满载的车子重新驶上了公路,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这是自然反应,其实卖药就怕人赃并获,如果这时车子被警方截停的话,后备箱那袋东西就将提前封锁她多姿多彩的奇葩人生。
还好,公路上车不多,远光大灯稀稀落落,偶尔呼啸而过的大多也是周边村镇的小货车,根本没人注意她这台不起眼的小“甲壳虫”。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到小青山脚下,公路在此绕了几道弯,逶迤向前。再往前几公里,就是横跨江面的一个渡口,也是首尔市民经常游玩儿的风景区。但四月初的朝鲜半岛还达不到花红柳绿的程度,所以渡口和缆车的使用率并不高,白天人迹寥寥,夜晚更是死气沉沉。
金善英把车子拐下岔路,很警觉地瞄着后视镜,生怕引起其它车辆的注意再跟上来。
又前行了大约一千米,甲壳虫已经攀上了山坡。她把车子刹住,下车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月光洒在树丛中如同直接掉进了黑暗,除了树尖一层青朦之外,树干以下仍是一片漆黑,黑得令人想叫喊。
她选了一刻钟,发现一棵水桶粗的松树下隆起一个土包,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座孤坟。人在干牵扯生死的坏事时,应该就不那么怕鬼了。她打开后备箱,把晶体袋往腋下一夹,提着工兵铲,踩着松软的泥土向土包走去。她边走边想,这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里住的可能是个吊死鬼,否则也不能埋在大树下。
走近一看,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树干上有个碗口粗的枝杈被锯断了,留着齐整整的疤。那是迷信使然,民间有个传说,怕吊死鬼抓替身,在啥上面吊死就锯啥,幸亏很少有人选自己家的房梁上吊。她嘴里嘟哝一句:“啊依勾……得罪了。”贴着坟包开始铲土……
眨眼半尺深的坑就铲出来了,她把晶体袋平放在坑内,盖上几铲土,确认埋严实了,又用铲子拍了拍,最后在坟包上插了三根一般长的树枝,这才一边倒退一边用铲子刮掉自己的脚印,确定不会留下明显足迹,她深望一眼坟包,转身钻回车里。
她并未就此返回,而是将车子开上硬实的砂石路停住,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小扫帚,跑回一百多米远,倒退着扫掉两道车辙。
有朴东旭背后掌舵,以往需要防范的只是下线,出货时都是随处找个隐秘地点放下就走,然后联系下线取货,根本用不着像今晚这样大费周折。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她要防范的不再是只求货真价实的下线,而是神通广大、业务精深的禁药警察,所以,决不能留下任何可以追踪到自己的蛛丝马迹。为了万无一失,她扫了半个多小时,直至确认就算不下大雨也无法辨认车辙了,她才在百米外站定,把一部连机带卡都是全新的手机的摄像功能调成夜光,对着那棵松树和坟包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然后才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早,天跟漏了似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金善英小衫外搭了一条粉色大披肩,下身穿着一条暖色毛裙,手端一杯热咖啡伫立于窗前,优雅且落寞地品咂着悠长的苦涩。谁要敢说昨夜那个携枪挖坟的药贩子是她,那也真他妈的太有创意了。
中午,朴东旭来了电话,这是两人的默契,他若方便自会打来,她绝不主动打扰。
“忙啥呢?”
“看雨,下得很急。”
“呵呵。”
“呵呵。”
这就OK,朴东旭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下午两点,握着伞坐在15路线车上的金善英戴了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身上披了件浅色蓝花的长身风衣,很像乘车赏雨的殇情女子。她拿出那部“交易专线”,给赵闵哲的手机发去昨夜那张照片,而后编辑了一条信息:货在坟后,十公斤。老样子,50美金一克。晚九点把“米”挂在小青山索道上滑过对岸。影。
手机显示信息发送成功,她开始拨打赵闵哲手机。当那头接通,她调换音频,用抽象粗憨的男声只说了一句话:“给你发了照片和信息,查收。”
那头是赵闵哲的声音,她不陌生:“刚看到,OK。”
15路观光车在雨雾中不卑不亢的前行,她的眼神茫然而忧伤地望着窗外,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抠出了手机卡,再抠出手机电池,就这样攥着,一直等观光车开到终点站。
终点站是江畔,同是一条江,却离她那间美甲店后面的江畔隔着半座城。她是最后一个下车的,步子忧郁得像个轻生者。雨滴比早上小了许多,但冷风却不怜香惜玉,经常把雨珠斜扑到她脸上,墨镜渐渐模糊。
她走上江提,站了少许,瞟瞟左右无人,向水边靠了靠,甩手扔出了手机。而后,她又走了几步,扔了电池。最后,她站在石椅旁,摸出一只ZPO打火机,这是她专门给朴东旭点烟用的。她打着它,用色彩明淡的指甲尖捏住手机卡,在蓝焰上燎芯片,直到烧手了,她才优雅一甩,乌黑的小卡片飘落江中。
她凝望卷着雨点不住翻起微浪的浑浊江水,似在亲眼目睹自己逐波流逝的青春年华,愁畅涌于心间。片刻,她眨了眨已有浅泪的美目,转身走下江提,截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金达莱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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