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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这门可罗雀的衙门口,有个屁公事啊!”
公府劫案
曹操换了一身便服就和楼圭溜出了衙门。两人也未带什么仆从,只各自牵着马入了榖门。这一路其实不远,只需经武库绕翟泉、永安宫再奔东门外就可以到马市。八月里秋高气爽,洛阳城内的大街两旁都栽着桐树,树叶虽还未落但已经是一片金黄,透过树与树间的缝隙还可以看见北宫的城墙和一些兵丁。武库和永安宫四周皆属京师重地,执金吾几乎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街面上绝少有闲散之人。
可过了永安宫,转到城东的永和大街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清一色的高楼广厦,官员府邸修得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一直延伸到城边。时不时有些个衣着不俗的家丁赶着马车从曹操和楼圭身边经过,他们有的是为主家采买日常用品的,有的是赶车送官眷出入往来的,有的是替主人传书递简的,还有的驾车满载金银财宝,要送往何处却不得而知。曹操突然想起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桥玄的府地了,便随口问道:“桥公现在可好?”
“好着呢!身子骨硬朗得很哩!就是最近一阵子忙极了。谁想到他从司徒位子上退下来反倒更忙了。府里人来人往的,原来陈球、杨赐这些不常走动的人也常来拜望。蔡伯喈虽然外放出去了,倒也时常来信。还有司隶校尉阳球、太常卿陈郃最是对脾气,简直住到老师府上了。”
曹操不禁思量起来:杨赐对宦官的痛恨更是露骨;陈球是为窦皇后大行据理力争的人;蔡邕是因为斗宦官被贬出京师的;阳球酷吏出身,早在地方任职时就公开发过要诛杀王甫的誓言;陈郃是昔日光禄大夫陈倏的亲弟弟,传言他兄长陈倏遭了宦官的
忌讳,是被王甫迫害死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阉人的死敌。
“怎么了?孟德?”楼圭见他发愣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想,自从回京还未过府拜望。”其实曹操生怕桥玄因争伎之事申斥他。
“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那些大人物天天来,老师也抽不出工夫说贴心话。况且他们议的都是大事,你这身份多有尴尬……”楼圭说到一半却不言语了。
曹操却没在意,一边走一边说:“瞧你说的,我不过是问个安罢了,还碍着他们什么事不成?”话一出口似乎明白了“身份尴尬”的深意:这些人与桥公所议的不外乎是对付王甫的事情,而我祖父就是宦官,父亲与王甫本人交往过从如同一党,我跑去公然拜谒会叫他们起疑,且不说怀疑我是去探听消息的,弄不好他们还会对桥公失去信任。
他低下头,表情变得异常伤感,仿佛一把火正煎熬着他的心,“子伯……我在家乡有一个朋友叫秦邵,他是个穷种地的。莫看他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得靠我家接济,可我打心眼里羡慕他过的日子……现在我真的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人如果能够选择出身,我宁愿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那样的日子虽不富裕,但耕种锄刨至少不会受别人的白眼……”
“孟德见谅,刚才我是无意的……其实你想得太多了。”楼圭停下脚步一把摁住他的肩头,“人既然生下来就必须要面对现实,只要无愧于心也就罢了。王子文没日没夜地习学读书为的就是找到希望,许子远整天东跑西蹿,到处巴结人为的也是找到希望,我游历西凉其实也一样……只要你行得正走得直又何必管人家怎么说东道西呢?好好当差吧,有朝一日匡正家族的名声,重振你们曹家曹参丞相的雄风!你现在已经是官了,凭着你的聪明才智,难道那一天还会远吗?”
曹操点点头——朋友毕竟是朋友,说起话来再刻薄,心还是贴得很近的。平日里虽然不大与楼圭、王儁、许攸走动,但却总能彼此交心,似乎比袁绍那帮人更近一层。曹操抬头长出了一口气,呆呆望着路旁那些庭院幽深的高官府邸……
就在这时,前面一群百姓正在大声议论着什么。楼圭最是爱热闹,忙拉着马上前凑趣,曹操也只好随了过来。
“青天白日竟出了这样的事!”
“什么世道呀……”
“大白天就有贼人出来绑人,还敢窜到当官的家里去。”
“是啊!这可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呀!”
“唉!可怜那被绑的孩子才十岁多,要是死了岂不是伤天害理?”
“就是就是。快半个时辰了,现在孩子还在他们手里,不给钱那孩子就真没命了,真是造孽呀!”
“哼!当官的有的是钱,反正大多不是好来的,打发贼人正合适!走!咱们也瞧瞧去!”
曹操和楼圭听了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师之内竟有人敢闯入官邸劫持人质索要赎金——这真是奇闻!他俩也不吭声跟在这群人后面也要去看看,一边走一边听他们议论。
“自古官匪就是一家,当官的破费点儿就当打发穷亲戚吧!”
“你别胡说,这可都是掉脑袋的话。”
“什么呀!你们知道吗,他们劫的可是好官儿家。”
“好官?谁呀?”
“桥大人!天杀的这伙恶贼,天底下多少贪官恶吏不去抢,偏偏挑那清如水明如镜的桥公家!”
“什么?”楼圭听罢也顾不得礼数了,推开旁人一把抓住那个说话的,“你方才说什么?谁家遭劫了?”
“是、是桥玄桥老司徒家……”那人被眼前的大个子吓了一跳,“他小儿子被贼人劫持,就在他府里的阁楼上。”
楼圭感到脑袋里轰地一声,回头一看曹操——早就变颜变色了。两人也顾不得说什么了,连忙翻身上马,也管不得四下的人群,挥起马鞭拉紧缰绳一路扬尘就往桥玄府邸奔去。
距离倒是不远,曹操他们顷刻就到了桥府门前,正见一大群闲人与家丁围在门口。楼圭也不开言,一鞭子打散人群,曹操紧随其后,两人直跑入大门才下得马来。这时许攸正指挥一群手执棍棒的家人把着门,他哪还有心思寒暄,一把拉住楼圭的胳膊:“老师就在西阁下,快随我来,孟德也来!”穿廊过户间,许攸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番:原来今天有几个外任官和原先的门生来拜望桥玄,便有三个贼人趁乱冒充从人混了进来,正赶上桥玄的小儿子跑到院子里玩,三个贼人打倒仆人把公子抢了过去,一起退到西阁之上喊话,要府里交出黄金并护送他们出城才肯交出人质。他们个个都攥着大刀片子,不答应就要杀人。
三人匆匆来到西阁下,看见一群家丁已将阁楼团团围住,王儁正搀扶着桥玄站在一边。老人家倒不很慌张,只是脸色很苍白,抬头望着阁楼上的窗户,观察着贼人和儿子的一举一动。桥玄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儿子桥羽在南边为官,谁料桥玄老来龙马精神,侧室两位夫人接连有喜:一位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年算来刚满十岁;另一位夫人去年产下一对水灵灵的丫头,通府里称作大乔、小乔。女儿可人且不论,桥玄尤其宠爱这个老生子,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读书写字,这孩子和王儁、楼圭他们的感情也很不错。
“桥公!”阁楼的窗口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我们也是穷得没法子了,只有向您老人家求周济。您只要肯赏我们金子、送我们出城,我们一定放人,连公子的一根寒毛都不会伤……您这娃多漂亮啊,来!再瞧瞧你老爹一眼!”又有一个脸上带疤的贼人抱着孩子出现在窗前。孩子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晓得危险,扒着窗棂只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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