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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罐子10（第1页）

晚上，明哲带着小零食吵着要来跟林行分享，还要跟林行一起睡，父母怎么拉他回家也不肯走，也只能由他。夜里林行收起了和明哲一起折的“金元宝”，从柜子里给明哲找了一个老旧的玩具黄色小狗，这是林行小时候也是现在仅剩的一个玩偶。明哲一眼认出了大黄，高兴的搂在被子里亲了又亲，睡前，林行叫明哲讲一讲他这些年记得的故事，明哲竟然讲起了爷爷给他讲过的一个：大概是爷爷年轻的时候被分配到给大队看地（怕地里结了玉米有人来偷，成熟期派人去看）。正赶上浩浩荡荡的来了一伙人，说什么都要把大家的粮食据为己有，爷爷见他们明着有两人在跟他交涉，暗着在地里的也有几个已经动手偷粮，爷爷劝说无果后，当空放了一枪。队里其他人听到枪声赶来支援，这场闹剧才作罢。“二爷爷一定像是黑猫警长，一枪打掉了老鼠的耳朵！”明哲稚气未脱，讲述的时候眼里都发着崇拜的光。爷爷的这个故事曾经也给林行讲过，可林行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感兴趣，这样的故事并没有听完整，如今却在明哲这里补上了一点缺憾。

熄灯后，本来是要哄着明哲睡觉，可明哲在兴致勃勃的给林行讲述这一年来听过的所有故事，他们像小时候一样偷吃着零食，林行听明哲从山海经到西游记，从安徒生再到格林童话，把之前给他讲过的故事讲了一遍，明哲的记性真的是很好，要是当年没生那场病，或许…听着听着林行打了哈欠，眼皮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坠着一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耳朵里也慢慢听不清明哲说的什么。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被明哲带入了故事，此刻他又感觉天地间的距离被缩短，他躺在了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绿草莹莹，轻风拂着草地上蓝色紫色的小花，野花散发阵阵的香气沁人心脾，在这里他似乎能看到天上的星在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在流动着，星星月亮的轨迹像是一张编织好的网，这有条不紊的运动让林行陶醉，此刻伸着手似乎能触摸到天上的星。林行虽然惊奇于身置其中，但仍对陌生环境保持一份清醒。他站起来，听着草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环顾了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突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林行的肩，林行回头，只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梳着高马尾，身穿草绿色的齐膝纱裙，圆润的脸蛋，淡淡的妆容，大概是这夜色撩人，把所有的月光倾泻在了她的眼眸，一双杏眼格外明亮美丽，姑娘左手怀抱着一个笔记本，右手里的是一盏发着橙色光的小提灯。林行有些看呆了，这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可他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陆雨浓呀？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见过，我当时去你聚餐那桌跟你打过招呼！”陆雨浓率先打开了话题。

林行快速思索了一下毕业那时的场景，他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同学。他记得之前电视剧里常用的破冰手段就是创造一个很久之前可能存在的的场景，人们会根据对方的描述自行把只言片语结合想象出来的内容填充好画面后误以为是被遗忘的过去。“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大学时我就没参加过聚餐。”林行平静的微笑回答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姑娘。

“哈哈，被你发现了，好吧，我刚刚是骗你的，其实我就是你，面对此刻的你，我很难解释清楚，我也知道你可能会无法接受。”

见林行有些惊讶，陆雨浓指着星空又说道：“好吧，我换一种解释，你看到天上的这张大网了吧？那就是你的世界，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在那里，网里的众生才会习惯用时间来描述一生，你看，这个位置是你的18岁，这个位置是你的80岁，这张网上还有无数的星星，他们就是你这一生遇到的所有风景。用数学来比喻的话：你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点，用时间来刻画把他们连在一起便成了你的生命线；其他的人或物根据时间的推移在你的生命线中有了交集，便构成了面；其他人亦是如此，如此千万面便成了立体，也就是你看到的这张网了，这是你林行的一生，在我的眼里，你的十八岁也没有消失，你看，它就在那里。”陆雨浓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这张网是因你而存在，就像你所看到的世界会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一样，我知道你现在很不适应这个样子来看你的一生，不过遵照你的交流习惯，我以后也会用时间或者你能理解的事物来表达我的意思，方便跟你对话。”

“所以说，你可以跳出时间，你能随意翻看我这一生的每个瞬间，那岂不是…”林行有些惊恐，没有秘密的人生，赤裸的展现在这里总有些尴尬。

“放宽心，我嘴很严的，我会保守每个人的小秘密，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你昨晚在被窝里抠脚，再说抠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喜欢的那个女明星，她也抠脚。”陆雨浓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随意说道。

“你还说你不会告诉别人？”林行一脸埋怨，陆雨浓意识到说漏了嘴，立马捂住了嘴巴，眼睛左右张望着。

“可那你为什么会叫陆雨浓呢？”林行觉得有些奇怪，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按照你的喜好，我觉得你会喜欢，你叫我花花草草也可以。”陆雨浓也不想浪费口舌再去解释。

林行仍惊讶于此间，缓了缓神，张望了半天还是有些疑问：“既然你代表我的一生，那么我们有什么分别？”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因为这对于你而言有些陌生，所以你并不能一下理解这么多的信息，你之前是听过三魂七魄的相关描述吧？用类似方式来解释的话，你现在的形态，可以类比成生魂，你只活在此刻，过往在你的脑海可你无法回到过去，未来更不可知，你在刚才的那张网的…不，换句话说，因为你也会以生魂的模样存在于别人的世界，可如何从别人的世界中退出呢？那就是把你在这张网上最终的那个点的形态展示给他们，就是你们所谓的死亡，就是说，在你人生的终点时生魂会消失，就像水变成蒸汽一样，你会在这个网上最终的那个点时变成我，你可以称我为地魂，我代表你这一生的所有经历。”陆雨浓讲述的颇有趣味，同时也卖了个关子：“至于另一魂，你可以猜一猜。”

“你把我的一生做了总结，把这张网的终点做了解释，那起点呢？”“哈哈，没错，另一魂，跟起点有关，你可以称它为天魂，天魂有很多，就像公司的员工有很多一样。天魂的工作主要是三件：浣纱，纺线，还有一件事我没看懂，只看到他们在发呆，大概是在反思或修行吧。纺线吧，大概就是…比如一个天魂纺出了你人生的线，再跟其他天魂创造出来的人或物交织纠缠，然后把它们投入容器里翻拌，这容器中蕴含着七种情绪不断的浸染着每一根线，织出你的人生，也结出了我。所以是很多的天魂通力合作让你有了这样的人生，有悲有喜，苦乐交织，因为有了其他天魂和七种情绪的介入，这根线最终生出的地魂便分了善恶，每个天魂会收集好属于自己线上结出的地魂。据说天魂在纺线时也会受到很多的约束，比如这些天魂造人类，那些天魂造花草…至于受了什么约束，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如果他之前的地魂受欢迎，约束就会少一些，选择就会多一些。”

这部分林行反倒是觉得容易理解，感觉天魂就像是在经历母亲在他小时说的“六道轮回”。

“你是否又好奇，就像能量守恒定律一样，地魂不断的增多，会不会消亡，你看那天魂纺线在用的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天魂把造就的每个地魂中恶的那部分抽离出来，反复的浣洗干净后再放归与本身，同时从自身抽离出一部分意识创造了新的地魂出来，当天魂中所有的恶都被浣洗干净后，修行便结束了，至于接下来还要去做什么，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个池子就是地魂抽离邪恶和浆洗用的池子吗？”

“没错，这个过程中，地魂会很痛苦。抽离完成后，有些地魂会很虚弱，从此与天魂融为一体依附于他们。”陆雨浓继续说道。“至于天魂在发呆或是冥想为的是什么，我不太懂了，或许就像你们做梦一样吧。”

“不过，为了补偿地魂需要承受的这些痛苦，天魂们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为地魂们单独开辟了一个空间给他们自由，并承诺未来纺的六根线里，不会选择刚在容器中结出来的地魂。所以这个空间既能够约束，同时也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和尊重。我带你去看看…”

身随意动，转瞬间呈现在眼前的是在漆黑的环境里有一棵流光溢彩的大树，抬眼并没有看得到这树的顶端，那树干粗壮到几人拉手都未必能环住，银白色的树枝的在黑暗中发着光低垂舞动着，这一根根细细的枝条上面挂的是什么东西？林行细细的张望，竟是个透明的罐子，罐子也在发着光，忽闪忽灭，林行好奇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可看了又看，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什么？是地魂吗？为什么是空的呢？我以为这个空间会像是城市或山村，大家长相也会像你这样与我并无二致，所有地魂的身体去哪了？”林行忍不住又提出了疑问。

“有形无形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眼耳鼻舌身都是虚无，色声香味触法也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罐子里确实是盛着地魂，罐子当下看起来都是空的，便是我想表达的意思。”陆雨浓又说了半天，可林行也没有特别认同，林行说：“我达不到看破一切的境界，我觉得刚才你所说的无色声香味触法才是虚，有了眼耳鼻舌身才是实，我还无法透过现象看本质，看不出这罐子的秘密。”

“说你笨你还真是，你刚刚起心动念后咱们就来到了这里，现在怎么反倒迷糊了？因为你我本相通，所以你可见到我给你变幻出来的这一切，若不是怕你难理解，我都懒得变这棵树出来给你看！”陆雨浓看着他疑惑不解的样子，叹了气继续说道：“就像是当我们想象坐在小船上泛舟，那么此地就会变幻成渔舟唱晚的画面，你想要看到什么也都是瞬间就会呈现的内容，你见为实可我觉为虚，就这么简单。我知道你又想做什么，可你现在无法理解我说的意思，就算是你手里握着盛着你爷爷地魂的罐子，你也无法与之沟通，罢了罢了，这次来不及了，下次你来，我带你换一个地方。”

“那现在呢？我在哪，我怎么回去？”

“你在做梦啊！不过你得醒了，按照你世界里的时间来说，你们快要一氧化碳中毒了，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小伙子会翻身踹醒你，赶快开门通风自救吧！”

果然，林行被明哲翻身一脚砸醒了，他推开卧室门，果然，睡前添了煤未完全燃烧，炉火把整个厨房闷出了刺鼻的烟味儿，林行捂住口鼻打开了前后的屋门，冷气的清甜让林行精神了不少，他摇醒了房间里熟睡的家人们，好在发现的早，大家除了轻微恶心头晕，没有其他异样。

大抵是被烟熏的脑子不太灵光，当烟放干净后，和明哲再躺到床上时，他已经有些记不清陆雨浓的长相，更有些记不得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他太困了，倒在床上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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