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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晋升走到许卓为后院时,许卓为正站在廊下,一手端着碗饲料,一手碰在悬在屋檐下的笼子里的鹦鹉的长嘴上。鹦鹉见董晋升走来,忽然扯开嗓子尖声叫到:“董木头!董木头!穿甲狗!满地走!”
这鹦鹉据说是一位贵人送给许卓为的,许卓为格外爱惜。只是董晋升每次进来,这鹦鹉都要将这十二个字叫一番,虽说早已听习惯,可是每次他心里都只想将这只畜孽捏死。
许卓为反倒是不紧不慢,拿碗的手往旁边一举,侍从连忙上前拿走,然后碎步离开。许卓为伸着食指逗着鸟,问:“查清楚了吗?”
董晋升走到许卓为面前,规矩颔首后,道:“查清楚了。并无异样,当夜只是有几个小孩在后巷玩火,不小心将旁边的柴木堆烧起而已。”
许卓为板着脸轻蔑笑笑,道:“不过是小孩玩火,这些人倒是可以传成了冤魂讨债了。”许卓为左右拍拍手,将手上灰尘拍去,向着院子里走去,边问:“那人的底细起了没?”
董晋升跟在他后面,二人在雪地上踩出一条乱糟糟的小径,他说:“那人姓卢名演,确实是来怡都求医养病的。下官也到迦蓝塔去确认了,这人此前一直居住在寺里,极少下山。”
“哼,要是他存心要来瞒着咱们,就那迦蓝寺里的秃驴早就被买通了,”许卓为斜睨了董晋升一眼,冷笑,“偏生住在沅陵侯府那破宅子后头,又是谢宁的朋友,这倒有够凑巧的。”
董晋升神色一慌,顿步绕到许卓为面前,双手作揖颔首铿锵道:“下官胆敢保证,此人绝非当年那位。且不说这身材样貌尽不相同,而且那日下官是再三确认,那位早已断气,而且已经派人将其焚烧...”
“哈哈...”许卓为忽然放声大笑,抬起董晋升双手,戏谑地看着他,说,“说不定,这沅陵侯府里闹的鬼,便是这只鬼了哈哈哈...”
董晋升一直低头皱眉,不知该如何作答,许卓为瞅了他两眼,随意拍了拍他肩膀,说:“行了,都知道了。这两天派人盯着点儿,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立刻来告诉我。”
“是!卑职这就告退...”董晋升边说,边后退二步,这刚转身,许卓为又将他叫住:“诶,等等。”
“令君还有别的吩咐?”
许卓为扬了扬眉,问:“这秦挚,还没找到?”
“还没,不过明校府的人一直在找。”
“行了,下去吧。”
许卓为若有所思地走到廊下,又伸出二指逗着那只鹦鹉,那鹦鹉却忽然拧头看向东面,尖声又叫:“王桓是狗,王桓是狗!”
许卓为笑了,对这鹦鹉说:“你也知道王桓是狗啊,这狗早死啦!”
当夜,天晴无雪,月色皎皎,照在院子。
王桓坐在茶几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宅子外面人声吵杂,家家户户做饭的翻炒声,孩童嬉戏打闹的欢声混在一起传入他耳里。
他手上捏着一张纸,上面的墨迹还没全干,“元宵满新,刀起矜珍”。王桓将纸拿到自己面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随手将其丢进了火炉。
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屋外杂音中穿刺而过,径直往他方向来:“子徽!”
很快,谢宁的轮廓慢慢在他面前清晰,王桓单手托腮,绵绵地看着谢宁渐行渐近,他嗔笑道:“小王爷,您今晚不是要陪陛下微服私巡吗?怎么?这是舍不得在下,故意绕路也要先来看在下一眼么?”
谢宁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绕到衣架子边上取来王桓那件深红色披风,盖在他后背,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王桓手往后一旋,轻巧地从谢宁手中挣脱,他站着痴笑道:“小王爷,在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您这般猴急,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谢宁站在王桓身边,皱眉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一手放到他后背,稍稍弯腰,将另一只手架在王桓膝后,猛地发力,将王桓整个人横着抱起。
谢宁抱着他边往外走边冷冷地说:“你从前在春熙楼里可比这随便千倍万倍!”
王桓丝毫没料到谢宁会使出这招,他吓了一跳,在谢宁臂上不停拗动想要挣脱,可谢宁却越发不耐烦,始终板着脸,厌恶地喝道:“别乱动!”
谢宁快走到门前时,王桓骤然抓住谢宁衣襟,正色低声道:“面具!”
谢宁这才停下脚步,皱眉盯着王桓,不快道:“真是事多!”说着才将王桓放到地上,然后匆匆回屋,替他取来一张面皮带上。
门外早已停着一辆华贵马车,见谢宁走出,随从立刻掀起帘子,谢宁正要上前,王桓却蓦地抓住谢宁手臂,沉声问:“这不太好吧?”
谢宁却将他的手拿下,握在自己手里,说:“是他的意思。”说着便提起衣摆,跃上马车,然后回头双手将王桓扶上。
车里谢文昕坐在角落里,身披白色貂绒长裘,头上银冠束发,看着二人进来,无意识地往里又缩了缩。
谢宁坐在正中,谢文昕一直低着头,眼尾却不停地扫在王桓脸上。
三人一路沉寂。
终是王桓忍不住,略显委屈地说道:“陛下,您可是对草民这幅容貌有何想法?我瞧着您一直向草民这边瞥来,难不成在下脸上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谢文昕顿时脸红,低头微微觑了身旁谢宁一眼,吐了吐舌头,腆腆说:“有点丑。”
元宵佳节,怡都上下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挂起了各色花灯,大街小巷里人潮涌涌。
岷江上的花艇风姿绚烂,乐姬在艇上搔首弄姿,手中的丝绢舞来晃去,满脸嫣然地对着岸上行人招呼。
而这江边上大小摊档一字排开,有摆挂花灯的,有风风火火炒着小吃的,也有从柔化来的商人小贩。人来人往,何其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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