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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岚艰难爬起身,才看到自己也是一身戎装,银白的铠甲上染满鲜血,兽吞之上插着箭头。
“敌军退却了,你三日三夜没睡,再睡会儿吧!”白须武将提起两截钢鞭,往外面走去,“你好生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我!”
易心岚看着那人的背影,油灯闪烁之际,无数画面在脑中闪现。
“岚陵……莫非是凌云城?”
岚陵,一个在历史上响当当的名字,与凌云城联系在一起。
大颂嘉佑五年,鞑靼的军队横扫大颂帝国,八岁的末代皇帝随着最为忠心的臣僚跳海自杀,二十万军民一起蹈海,大颂王朝灭亡。然而,大颂遗民的抵抗却没有停止。菜园子的凌云城是大颂军民的最后据点,在亡国之后,又坚持抗争了十一年之久,直到最后被鞑靼的三十万大军攻克,全城军民尽数殉国。
凌云城的最高指挥官就是岚陵将军,据说城破之后死于乱军之中,但鞑靼人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心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房间,迎面而来的是漫天风雪,还有士兵的哀嚎。
“还是没能回去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我怎么成了岚陵?”
站在凌云城的最高处,易心岚俯瞰凌云山下,敌军溃败逃遁,慢慢没入风雪中。
凌云城实在是险要,山高千丈,三面陡崖,易守难攻,若不是得地理之利,这座孤城也不会坚持那么久。
“孤城……又是孤城……”
白须老将军走了过来,站在心岚的身侧,也看着逃遁的敌军,不由得慨叹:“十一年啦!今日又是先帝的忌日!国难之日啊!”
“十一年?”心岚心中一惊,“要结束了……”
“将军,你说什么?”白须老将军双目含泪,“将军,你是这座城的主人,可不能气馁啊!鞑子早就放出了话,即便我们投降,也会屠城,现在城中军民都看着您呐!”
“我?”
心岚又想起东关屠城的事,他为了拯救百姓,辜负了楚怜兒,但最后谁也没救成,他辜负了所有人。
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心岚百感交集,他不知道七煞碑为什么会把他带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与岚陵有什么联系,但那种身处孤城绝境的感受却是相通的,或许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来到这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我要做什么呢?”
“先吃顿饱饭吧!城中的余粮虽然不多,但还能支撑些时日,我去搞点腊肉,打打牙祭!”白须老将军转身而去,却又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石牌,竟是七煞碑腰牌的样子,“你弟弟岚沧没能活下来,这是你送给他的六杀报国牌。”
心岚接过石牌,上面刻着六个不同字体的“杀”字,比七煞碑少了一个“杀”字,也没有兽首装饰。
“七煞碑难道与岚陵有关?”
心岚追随老将军的身影,看到了一身血污的士兵,看到了阵亡殉国的将士,还有自愿上阵身死的城中百姓,他们同仇敌忾,打退敌军无数次的进攻。
伤员们歪倒在火堆边,苟延残喘,他们饥肠辘辘,冻得瑟瑟发抖,但眼睛里仍是视死如归的决绝。从第一天反抗鞑靼开始,这座城的人就发誓要与城池共存亡,这里没有一个逃兵,没有一个懦夫。所有人都明白,凌云城是大颂最后的堡垒,代表了大颂最后的骨气。只要凌云城不破,大颂就不算真正灭亡!
“凌云不破,大颂不亡!”
将士们惊天的喊声令上天也要动容,大颂的无数忠魂都会护佑这座坚固的孤城。
心岚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知道凌云城的血性,但也知道最后的结局。
这是一个悲壮的故事,是一曲凄凉的挽歌。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军帐中,将士们高歌饮酒,借以忘却身体的伤痛,庆祝刚刚获得的胜利。老阿妈送来的腊肉非常香,就着馒头能吃好多。
易心岚被众人推上主将的尊位,一同饮酒唱歌。
“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看着他们去死?看着鞑靼屠城?”
心岚暗自思忖,他身处此时此地,就如命运提线的“木偶”,朝着最后的毁灭前进,一切都有定数,做什么似乎都是徒劳无功。
喝了许多酒,睡意排山倒海而来,心岚在军帐中睡去,醒来的时候,城里已经大乱。
鞑靼人去而复返,已经杀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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