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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页）

乡下的生活相对于城里来说显得十分的安静，没有人来人往和川流不息的车流，除了家里人有可能一天也见不到外人，即便见到也大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进城和外出务工让这里跟童年的面貌截然不同。人少了，山上的林子越发茂盛，听说已经出现野鸡和野猪，以前开荒被破坏的生态正在逐渐恢复。村里依靠国家政策扶持，村里自筹部分资金，规划了一条乡村公路。

以前每逢放假，素一最怕回家，因为一回来就意味着需要干农活。正是因为从小在农村体会到十八般农活的辛苦，又只有微弱的经济效益，鞭策着素一一定要跳出农门。一路走来，他见证了身边有太多家庭条件很好的同学从优生变差生的过程。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们对未来缺失了憧憬和规划，安逸和富足让他们更愿意坐享其成。沉溺于早恋、游戏、用出格的行为变成别人眼中的风景线，用别人诧异的目光满足自己对酷的理解，可谓标新立异消耗他们太多的时间。人有很多想法是好事，但只有坚定一个目标才能更快前行。

而今回来，家里也没有多少农活。家里的地有三分之二已经退耕还林，老王索性除了附近的菜园子啥也不种。为了戒赌他爱上了钓鱼，三天两头约人天色未亮就出家门，天色已黑才回家。后妈以前是厨师，组办了乡下一条龙，但因为卫生口碑，劳累等众多因素现在也停掉了。于是便把大把的时间投到了棋牌事业上，家里为此购买了两桌机麻。外面的人来玩，收点茶钱每天也有一两百块的收入。来的人都是乡里乡亲所以茶饭是免不了的。有时候差角后妈就顶上，煮饭的事情就落在素一头上。

除此之外跟他们没有太多交流，素一常把自己锁在楼上，此刻的他多么希望能有点寒假作业，至少可以不用那么无聊。楼下麻将声、机器声、惊呼声、哀叹声像瘴气一般萦绕。打开朋友圈全是同学们天南海北毕业旅行的照片小视频。杜书云去了丽江，以前听他说丽江适合艳遇。大力去了杭州，听他说那里盛产美女。蛋蛋去了海南，他曾说世界上有两片蔚蓝让他神往，一片在心里，一片在远方。

查阅朋友圈成了素一每天的爱好，在这里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没有与世隔绝。等参加工作以后，他也许就能向他们一样拥抱诗和远方。

傍晚的时候夏辛蕾打来了电话，电话很短，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冰冷得让人不敢乱说一句话，素一也从来不敢跟她开玩笑。她问了他，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最近可好。她告诉他，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充实自己，好好熟悉高中教材，有可能的情况下，可以把每一课的教案写一遍。最好做一做近五年的高考题，研究研究高考发展方向。她特别强调，有职业规划会让自己走得更稳当。素一有些疑惑，做老师还能规划什么呢，这是一个一眼望到头的工作，自己就好比流水线上的操作员，三年一届，如此往复，教出好成绩不就行了吗。但他硬是把问题憋了回去，学姐讲的应该是经验而谈，只是自己还没有体会。最后她提醒他说，如果有比赛能参加尽量参加，不管名次好坏，只要做好准备，结果都会有所收获。电话里，她不像平日里的女神，更像是一个生活阅历丰富的老者，甚至有些老妈的身影，唠唠叨叨。

挂掉电话，素一点开夏辛蕾的朋友圈，一共只有两条信息。一条是07年9月，一张拍摄于学校樟树林的照片，清晨的光束穿过薄雾，在林间如光瀑倾泻而下。配文：安静的时候适合认识世界，喧闹的时候适合认识自己。相遇是这个世界最美的礼物。另一条发布于11年6月，一张夕阳下的海滩上有一个美丽的倩影，碎花裙摆侧向飞扬。配文：晓看天色暮看云。

吃过晚饭，老爸和后妈在客厅看电视，素一回到房间将学姐的建议梳理整理列成表格。

十点左右，老爸来敲素一的房门。

“素一，走，咱爷俩拾货去。”

素一打开房门。“今晚吗？”

“对，现在就走。”

“去哪儿？”

“先去崖湾那边看看，今早出去钓鱼的时候路过，好像那边还不错。”

素一犹豫了一下难为情地说道“行吧，你先去拿东西，我马上下来。”

十点，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乡下已进入梦乡。星星是路灯，虫鸣是催眠曲，大地在有节奏地呼吸，一句正常音量的讲话仿佛都会惊扰这安然的梦，这一刻人显得多么的多余。一路上偶有几声狗吠从屋子里传出来，记得小时候素一特别怕走夜路。特别是穿过竹林的时候，脚下的风煽动竹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当你停下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也会停止，当然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停下来是不可能的，心里的恐惧迫使自己想要快速的离开，走得越快声音就越响，越响便就越害怕，最后哇哇大哭起来，边跑边哭。穿过竹林走上大路，手电筒未到之处皆是虚影。路旁那未成年的小柏树，像极了人影。即便知道那是树，还是会时不时的被吓到。以前乡下的狗也很多，成群不是发情就是打架，还老爱追着人跑，你越跑它越来劲。大人们掌握了它们的习性，都会捡起棍子，或捡起石头，即便什么都没有捡到也会佯装手里有东西。一般在情况下，狗子都只会止步于主人家的坝子不会追出来，如若碰到两只死脑筋的还是默默逃走为上策。现在偷狗的人越来越多，一管毒针，一把钩子，转眼间就能掳走，然后卖到城里的饭馆。有一年一个偷狗贼偷狗被发现，狗主人和几个邻居追了两公里，惊慌之下弃狗从五米高的坎上跳下，摔断了腿，内出血。后来狗贼的家里人反咬一口报了案，狗主人赔了两千块钱才平息了事。后来乡下养狗的越来越少，有的白天用链条拴住，晚上关屋里。乡下的狗子也渐渐从看家护院的使者变成了宠物，纯种健美的中华田园犬越来越少，串串越来越多。

“咱们从这一块田开始，我从这边走，你走那边。你会抓吗？”

素一摇摇头。

“你把电筒开到强光射它的眼睛，它就不会动了，直接捡就行，很简单。”

“爸，青蛙是有益的，要不算了。”

老爸若有所思“嗯，没事儿”，他笑了笑“要不还是像以前一样，你在田坎上等我。”

“不是，爸，要不你也别捉了。你不是信佛嘛，佛向善，您现在五十多，我马上就要当老师，咱现在也可以不用它们换钱凑生活费了，所以算了吧。”

老王掏出一支烟点上沉默了好久，“行，捉黄鳝可行，它打洞！”

“行，我给您拿手电筒吧。”

小时候，每当老王要出去拾货素一都特别兴奋，激动得不睡觉也行。他站在田坎上看着，一个劲儿的恳求自己也想去捉。第二天醒来发现老爸已经全都拿去卖了，他一边抱怨一边哭，自己辛苦捉的，为什么要拿去给别人。老妈吓唬他，它们有寄生虫，吃了肚子会痛。城里人不知道，咱们知道咱们才不吃呢，而且咱们还能换他们的钱，你可千万不要再哭了，不然他们知道了，咱们以后就再也换不到钱了。素一嗖地打住，连抽泣也憋回去，他跑进屋子，做出嘘的手势，咱们别让城里人知道了。上了学，老师告诉他们青蛙是益虫。素一红着脸，但他知道家里的无奈，他不敢和父亲说出自己想法。

白天太阳炙热，素一在家刷题、作规划、写教案，心里的落空渐渐被填满。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上山捡些柴火，端水去楼顶拯救那些枯萎的花。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早上浇水更好一些就像人一样早上起来喝水补水，不出两天他就发现那些抵抗力差的花被晒成了干柴。他这才意识到适合自己的不一定适合别人，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别人，否则给别人带来伤害，留给自己无限的自责。也不要认为自己觉得好的对别人也是好的，帮助是予人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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