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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从未想过真的不谙世事,洁白干净。他与她都是权力漩涡里出生的孩子,要是他手里没个权没个势,到最后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全别人?腿伤好之前,他就在想,即使自己当不了皇帝,也要扶持个傀儡上位,唯有大权在握,命才能握在自己手里。
他本性里如此残暴贪权,她猝然间知晓他本性的场景于他而言像是噩梦,他早就梦过想过,午夜惊醒不能寐时,早想好了应付的法子。
他没有瞒得太深,不动声色,细雨微风一样,偶尔将一二分本性泄露给她看。又撒娇卖乖,一步步将她容忍他的底线拉得更低,一分心软变作两分,两分再变作三分。
若是她永远察觉不到他本性自是很好,即使察觉到,只要不离开就好。
唯有离开不好。
他在赌,赌他早给了她时间缓和思考,她是不是还会逃。
所幸她能给他的,无一样不好。
就这么至死纠缠下去,很好。
他继续喊姜娆小字,姜娆便应着,“我在。”
声声年年,声声我在。
容渟眼眶发热,目光里带着阵痛与痴迷,又亲了上来。
枣树枝头枯枝纵横,绊住了天上的月亮。月光清亮,将夜晚黑黢黢的角落都照亮。
他怀抱着亲吻着的,是只会照亮他一个人的小月亮。
他这回发了狠,邪劲儿坏劲儿都涌了上来,连亲带咬,像是发了疯的野兽,虎牙尖尖,用着能将她吞吃入腹的力道。
姜娆嘴唇麻了,脸颊疼,心也跟着疼,倘若没有眼前这个人,她早就蹈入进家破人亡的噩梦里去了。
若换了之前,他这样亲吻她以前,定会楚楚可怜地眨着眼,卑微乞怜说“你疼疼我”。今时没说这话,姜娆恍惚间,却像是又看着了他往日那种黏黏糊糊想叫人疼的模样。她往后退了退,抬手将他垂在脸颊边的墨发抹到一旁,使他整张昳面全然袒露。
他的脸褪去少年时的稚气,愈发棱角分明,明目朗星,玉肤玉骨,多了霸道,少了乖娇,眼底那点小痣却始终未变,永远都像是雪上旖丽一点红,给他的脸又添几分妖欲,摄人得紧,她小手压着他的额头,他仰着眸子看她,目光又疯狂又珍重,浓沉得可怕,只消一眼,姜娆的心尖儿便跟着震颤。
她跟着他一道变得越来越疯了,大抵是真的。
就算看出了他那些乖巧听话的举止底下藏着的都是狼子野心又能怎样,她在不知情时就被套牢了,他果然狡狯至极,明明自己想要,桩桩件件都由她主动,他倒好,丁点的错处都不沾,骨子里的病态与贪婪一点都不露。
可她即使知情了,果然也狠不下心,好事坏事由他一人做尽,她对他连气都气不起来,还是会被勾进他的圈套里,任他肆意索求,她拿他一点儿招都没有。
能有什么招呢?除了眼前这人,她便没想过要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至少他肯听她的话,不滥杀无辜,不睚眦必报,在外头能有个风度翩翩的好名声,不会再被人背地里指着脊梁骨骂了。
姜娆叹了一口气,垂眸,睫毛簌簌地眨。她脖颈弯下去,还泛着麻的唇低下去,水润又柔软,贴住容渟唇边轻轻蹭了蹭。她还是像先前那样,一点防备都无地向他偎近,“我在。”
她叹着气,勾着容渟的脖子,声线轻轻的,“会一直在,你想要什么,要直说。”
她的小脸白净,整个人柔软漂亮得不像话,乖得容渟心里头直痒,顺着抱着她的动作,将她压在榻上,说:“你。”
姜娆愣了一愣,已经天旋地转,倒在了榻上,容渟两手压着她掌心,墨发尽数垂散肩上,看着姜娆,气息很快低下去,与她贴近,指腹轻蹭着她脸颊,呢喃道:“是你问我,想要什么。”
……
次日白日姜娆醒得迟,一醒来,心里便有些暗恨。
姜娆心里惦念着那狱卒能不能将沈琇莹的事处理得没有半点纰漏,即使被容渟痴缠得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湿汗淋漓,劳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却还记得叮嘱他,明日早些将她唤起来。
容渟用薄被裹着她往浴室里走,是有好好应了。
姜娆听清他答应了才安心沉睡,晨起时榻边却是空空,摸过去,被褥已经凉了许久。
再抬头,外面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她这才刚叫他别委屈着自己,他这话很快就变得听不得信不得了。
当年沈雀秋后问斩,沈家灭了门,沈琇莹的母亲当初为了攀附沈雀,早被家里逐出家门,到最后,沈琇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扔去了城外荒郊的乱葬岗被鹰隼啄食。沈琇莹放火烧死了她娘亲,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在金陵城内足足热议数月。当初沈琇莹在贵女圈子里头没少树敌,那些受过她气的,总爱将这事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议论,陈年旧案也被翻了出来,她们只道是冤冤相报,说是沈雀当年的发妻化了厉鬼,将那些害她的人一一索了命。
小巷流言,姜娆听得不多,她只在意沈琇莹的死会不会给容渟抹上污点,既然毫无影响,街上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稀奇离谱,她便不在意了。
倒是姜谨行,沈琇莹是他抓回来的,算是好好出了把风头。
书院休沐日,姜谨行赖在姜娆的铺子里头。之前他也常常到姜娆的铺子里来,既不伸手帮忙干活,也不帮忙算账,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今日手脚却勤快,帮着店里雇着的店小二忙上忙下。
忙活完了他拍拍手,到院子后面小屋里找姜娆。
他往脸上抹了两下灰,才掀开垂帘进去,看见了姜娆手里编着的红结,脚步一顿,指尖点了点木桌,问姜娆,“襄王妃那事,都问明白了?”
姜娆想了一想,“此事过去太久,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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