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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睡一会,养养精神,等晚一点朕让芝遥过来陪你,我们一起用饭。”
“谢陛下。”
冯晴的规矩一向是很好的,虽然下不来床,但还是恭敬地谢了恩。果真闭上了眼。
穆罗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想去批奏折,只在床边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他。冯晴年少的时候是极漂亮的,当时冯家犹是穆王朝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冯家的小公子刚满十五岁时就已名满京城。她微服出宫游玩时,曾远远见过一次。明丽照人的面容,前呼后拥,华贵万千,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带着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眼前的人,不管她再怎么联想,似乎都与当年的冯晴找不到一点关系了。他才二十六七,鬓角却已染了霜雪的颜色,原本的骄傲和明丽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掩不去的倦怠和病容。原本极好的容貌,更是叫她摧残得踪迹全无了。
穆罗云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长。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定还来得及的。下半生,穆罗云定会爱你,敬你,护你,信你,哪怕生死名灭,也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吃一点苦楚。
冯晴睡得极浅,几乎是穆罗云的手刚落下,他就醒了,穆罗云显然有些懊恼,缩回手朝他笑了笑:“吵醒你了。”
“没有,原本也就是极难睡沉的,”冯晴倒是对她并没有什么敬畏,只是实话实说。其实他经常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尤其这两年,更是每况愈下,上一个完整的好觉,都快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
穆罗云并不知道这些,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看离晚膳时辰尚早,不由动了心思,朝他眨了眨眼:“朕陪你睡,可好?”
冯晴对他带着央求的语气有些诧异,随即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穆罗云心中大喜,小心翼翼地除了外袍,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想要伸手抱他,却又怕弄疼了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让他稍稍抬起头来,用自己的胳膊替了枕头:“你是这样侧着睡舒服,还是躺平了舒服?”
“都是一样的。”冯晴并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在秋冬季节,他不管怎么躺着,只要时间一久,都会手脚冰凉,疼得受不住。
穆罗云见他毫无兴致,也不再开口,只小心的把他拥住了,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那你睡吧,等会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跟朕说。”
冯晴依旧只是点头,倒是果真闭上了眼,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穆罗云就感觉他的腿轻轻抽动了下,似乎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而冯晴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咬着唇抵抗了一阵。这一阵抽痛过去之后,才逸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穆罗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下子被扎了许多细针,密密麻麻地疼了一下,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凑上去覆上了他的唇。极轻地舔了舔他牙齿咬到的地方。
冯晴蓦然睁开眼,正迎上穆罗云盯着他看的眼神,一时竟有些迷茫。穆罗云这一天以来,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别咬嘴唇,咬破了吃东西难受。”
屋外虽已是秋风萧瑟,勤政殿里却是暖融融的,穆罗云陪冯晴睡了整整一个时辰,虽然看他吃痛时难免心疼,却也舍不得离开,待到夕阳西下,才披了衣服叫人进来伺候。
那一头不语去御膳房领完吃食回到钟晴宫,才被告知冯晴被皇帝接到了勤政殿,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穆罗云召他进去,指了指床上的冯晴:“钟晴宫朕让人去休整了,这几天君后就歇在勤政殿,你也留下伺候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浅娘。”
说罢又转头去看冯晴,见他撑着床似乎是要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了,仔细地在他背后塞了两个软枕,询问道:“披件衣服吧,别着凉了。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去准备。”
不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冯晴,完全没弄明白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待穆罗云一出去,就连忙在冯晴身边跪了下来:“君后,皇上她想要如何?您的身子,可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不如何我也熬不过几年了,左右不过是想等芝遥再大一些,”对这个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小厮,冯晴一直十分感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要他起来:“你不必担心,陛下只说要好好待我。如此而已。”
不语自然是不信的,这也难怪,从前穆罗云对那些争风吃醋损害君后的事一直是默许,甚至是推波助澜的,等冯家没落了,便对君后一直不闻不问,现在忽然说要好好待冯晴,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冯晴却丝毫不在意,真也好,假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住到勤政殿真的能时常看到穆芝遥,那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穆罗云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走到冯晴跟去,把手搓暖了才敢去握他的手:“芝遥来了,我们去外间用膳吧?”
冯晴眼中这才闪出一些光彩来,被她握住的手都有些抖,连着点了两下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扭头看向不语。不语会意,上前为他披了一件外衣,正要去扶他,却被穆罗云拦住了。
“朕来。”
穆罗云知道,冯晴其实并不愿意让她扶,他方才看不语的那一眼,是带着全心的信任的,而看自己时,却是明显的疏离。但她也相信,一辈子还很长,她一点一点地去做,冯晴总有一天会相信她是真心的。幸好冯晴也并没有拒绝她,借着她的扶持走到了外间。穆芝遥显是已经等了一会儿,此刻一见穆罗云,立刻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穆罗云平日里并不亲近这个孩子,他既不是皇女,又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虽说是中宫嫡子,但她对冯晴都能完全忽视了,对这个儿子更不会去特别留意。因此穆芝遥对她是颇有些畏惧的,到了她面前,也总是畏畏缩缩。
冯晴看着小心翼翼的儿子,心头就是一痛,若不是被穆罗云扶着,几乎就要站不住了。穆罗云忙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了,转头朝穆芝抬了抬手:“免了,今日就我们三个人吃饭,就不必多礼了,过来你父亲身边坐吧。”
“是。”
话虽如此,多年形成的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穆芝遥规矩地在一边坐了,见父亲脸色苍白,但一直朝自己微微笑着,也就乖巧地朝父亲露出一个笑容来:“父后安好。”
“好,好。遥儿最近可好?”
“嗯,遥儿在皇子宫,教习官对遥儿很好。”生在宫廷中,穆芝遥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比别的孩子多承受了许多,他知道母亲对父亲不好,也知道父亲虽然是君后,却一直过得很辛苦。更知道他和温子墨等人的孩子虽然同为皇帝的孩子,却不是平等的。虽然才八岁,却已经十分乖巧懂事,对着父亲一直是报喜不报忧。
冯晴心疼地伸手,在他仰着的小脸上摸了摸:“好,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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