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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奚胸膛有些涨痛,她从床上坐起来,沉默地看向他的眼睛。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经历过许多彼此互相对望却难以开口的场景。那时她心中有着激烈的爱和恨,可现在将心展开熨平,只有谈策在里面。
她喝了一口水,将一旁的小灯打开。床头的柜子上还有之前谈策读过的绘本,读了差不多有叁本了,今晚是他们唯一一次没有打开绘本的夜晚。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着他,他也看过来,沉默像一根紧绷的线,连在他们的中间。
“真的吗?谈策,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宁奚声音平静了许多,“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这是和我有关的事。”
谈策在看她的脸,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她平静如常,只是神色有些疲倦,依旧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掌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腹部,确保她的手也在被子里面,声音低沉了一些:“是真的,宁宁,我就是这样的人。”
谈策很少对她说过真话,或许是这样——从他以谢褚的身份开始认识她时,他们之间只有数不清的隐瞒和谎言。大约之前的隐瞒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过多的参与和谈叶山有关的案子,可就目前她知道的情况而言,在这个计划里,谈策仍然有所隐瞒。
她忽然想起周映东那时说的,人都有私心。
在谈策开始这个计划时,他的私心就是将贺池从她身边拨开,他以谢褚的身份出现,顺理成章地成为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人。他的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既能顺利地借这个身份接近她,为之后假死留住宁尚海的命铺垫,又合理地从她身边赶走了贺池。
起码直到今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和惊讶,好像以谈策的性格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意外。但宁礼说的似乎又有些道理,这些年,她没有真正了解过任何人,也没有真正看清楚任何人。如果她当初再坚持一下,或许会知道贺池不会这样做,可那时的自尊和骄傲,让她放弃了追问。
她只记得自己的痛,忘记了贺池每次开口时的欲言又止。可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的品性,她怎么能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她为此给他带来的痛苦与压力,又该如何消解?
“谈策,在说接下来这些话之前,我要先说一点,”宁奚侧过头看他,“我的确爱着你,留下小橘子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小孩,我想在和你分开以后,能看到一个像你的小孩,这样余生的日子或许不会太难过。”
她声音一停,意识到他的目光似乎低了低,便转过了头。
“可是,你应该知道,贺池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爸爸工作很忙。我没有亲近的同学和朋友,贺池是唯一一个随时随地都站在我这边的人。成为警察以后,他也是一个正直、勤奋的警察,他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或许就是那一次他让我看到了签着你名字的文件,”宁奚抿了抿唇,竭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安抚腹中开始有些躁动的孩子,“你用那样的方式让我误会他,我的心情暂且按下不说。他这些年一直被我当作一个不再值得信任的人,你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他越来越远,连朋友都没法做,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宁奚咬了咬牙,伸手捂住自己眼睛,不至于让心中压抑憋闷的情绪一口气倾吐出来,可是这些年她对贺池的冷眼和行为,又开始折磨她,她想起他那天雨夜里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那些年他站在校门口等她放学的日子。
怎么到现在,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谈策怔了怔,他要去握她的手。可是又想起之前她厌恶他触碰的神情,又在黑暗中慢慢收回了手。无可辩驳,无可解释。他静静地坐了片刻,伸手触碰她的肩膀,轻轻地在身后抱住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他用手去试探她脸颊上有没有眼泪:“宁宁,对不起。”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他在你身边,让我觉得碍眼,”谈策忽然地收紧了抓住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宁宁,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准备离开我吗?”
宁奚的话哽在了喉头,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谈策的疯狂她早已见识过,简单的一两句根本无法撼动他的意志。她低了低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掰开他的手,而是就这样躺了下去,重新蜷缩到被子里。
快到年关了,丰林的早市就热闹了许多。只是这一阵子情况特殊,宁奚不能随便出去。谈策除了偶尔要外出处理的事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她的身边。整层楼的保镖数量甚至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坐在窗边向外看,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人都是谈策和周映东的人。
她坐在藤椅上,把阳台的帘子向一边拉开。桌上摆着的书只看了两叁页,她合起书页,拉着毯子盖好自己的肚子。谈策推开阳台的门到她桌前,将一碗煮好的燕窝放到小桌子上,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热气腾腾的汤汁。
“宁宁,吃点东西,早饭你只吃了两叁口,”谈策舀起一勺燕窝,轻轻吹了吹,不至于烫到她,将勺子凑到她的唇边,“只加了一点糖。”
宁奚张开嘴吞下他喂来的燕窝,接过碗和勺子自己吃了两口。这两天她没再过问谈叶山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做着自己的事。谈策坐到她的身边,将从她腿上滑下去的毯子盖上去,见她吃了两口就不再动,眉头便皱了起来。
“宁宁,和我生气也不要不吃东西,”谈策又吹了吹勺中的燕窝,语气依旧平稳,“你还有小橘子,不吃东西怎么办?”
宁奚看了他一眼,又上前张嘴吞下了那勺燕窝。谈策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因为使不上力气略微有些费力。她伸手去接他端着的碗,冷不丁碰到他的掌心。他的手向后一停,将碗放了回去。
宁奚见着他的动作,准备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一下。她看向他,目光又扫过他的手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谈策,袖子拉上去我看看。”
谈策手中的勺子刚刚放下,闻言动作一顿,但还是用右手拉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还是上次的旧疤,没有什么新鲜的痕迹。她眼眸动了动,看向他另一只手臂:“那只手也拉上去。”
谈策依言照做,宁奚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痕迹以后才放下心来。她端着碗又喝了一口,低下了头,声音十分平静:“你身上要是再多一道莫名其妙的伤口,我就带着小橘子走。你留在这里和谈叶山慢慢斗吧,我自己养孩子也能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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