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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金启璋（第1页）

方真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嘴：“社会实践？”

王宇说：“嫂子，我这其实就是实习。社会实践是现在流行的说法。嫂子我先不跟你多说啦，燕钢的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说罢，王宇匆匆跑向市政府招待所位于后楼的大会议厅。

原来，王宇已经提前同燕钢签好了就业协议，这次是以实习生的来参加燕钢集团的成立大会。

燕钢集团的成立大会在招待所的大会议厅举行，参会的人多到座椅都不够用了。那场盛大的会议标志着，在燕钢，原来的厂子成了有限公司，原来的总厂成了集团，九十年代初期轰轰烈烈的企业化改制浪潮中，燕钢的这一页就此开始书写。王宇作为签了就业协议的实习生，站在会场后面挤在人群中，远远地聆听主席台上领导们的讲话的时候；赵文杰已经作为杰出的优秀青年干部代表坐到了会场的前排。而无论是王宇还是赵文杰，他们当时都尚不清楚，燕钢集团的成立大会，对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

冬至转眼到来，这一天中午，市政府招待所的员工食堂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各种馅料的饺子。

因为明天一个省冶金厅的重要会议要在市政府招待所召开，而参会人员已经在今天陆续前来招待所报到和登记入住，因而，前台的姑娘和小伙子们都拿着不锈钢的饭缸子去餐厅把饺子打回了前台，这样他们可以一边忙着为参会者办理入住，一边抽空到前台身后的休息室吃几口饺子。

钱静先尝了一个三鲜馅的，她轻启朱唇将饺子咬掉一个小口，然后看了看里面，说道：“呦呵，今天的三鲜饺子，里面放的虾仁可挺大呀~还不止一颗，早知道我多打几个了！”

周小红轻轻地把自己的饭缸推到了钱静的面前：“小静，我打的饺子里，三鲜馅的好像不少，你自己夹吧，那些绿绿粉粉的应该都是。”

钱静莞尔一笑：“谢啦，小红，不过饺子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呀？”

周小红憨厚地笑笑，说道：“我这不还有酸菜猪肉馅的么。都一样，都挺好吃的，我多吃点酸菜的。”

两个姑娘就这么不知不觉间被饺子拉近了距离，钱静边吃边跟周小红闲聊：“小红，你说啊，前几天住进来的那那个老头，叫什么来着，金启璋，他可真够神秘的！”

就在这时，孙锦林端着饭缸探了个脑袋进来：“你俩聊啥呢？谁神秘？”说着，他也走进了休息室，将装着带尖一缸饺子的饭缸放到了大家公用的桌子上，然后回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呀，这里没外人，只有小红和小静。”

钱静自然知道孙锦林为什么凑热闹回前台休息室吃饭，她看破不说破，倒是向门外张望，好奇孙锦林领着个谁一起过来吃午饭。这时，穿着皮毛一体皮夹克带着一身寒风的陈闵明双手插兜，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进了休息室。

本来孙锦林出现的时候，周小红只是有一点点尴尬，但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但当陈闵明一走进休息室，周小红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赶紧低着头又夹了一个饺子假装忙着在吃饭，这样就不用跟陈闵明说话了。

孙锦林这时跟周小红和钱静解释道：“我从餐厅打完饭回前台的路上，正好遇上要回房间的阿明。这大冬至的，他在外面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我叫他跟咱们一起吃点饺子。”

钱静大大方方地欢迎陈闵明：“快坐呀，阿明，一起吃，”她说着就在桌子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我给你找双一次性筷子啊。”

周小红则低着头将自己的饭缸向陈闵明桌前推了推：“我打得多，一起吃吧。”

孙锦林和陈闵明就这样跟两个女孩一起吃起了饺子。孙锦林边吃边问道：“你们刚才聊谁神秘呢？”

钱静说：“就是上周开了长包房的那个老爷子啊，叫金启璋的那个。”

孙锦林‘哦’了一声：“他入住这事儿我听说了，说来也奇了，看这老爷子的身份证是北京人，他出手可是在阔绰，一来就直接包下了阿明所在的那一层里最大的的豪华套房，作为自己的长包房；而且金启璋在办理入住时直接一下子付了整年的房费，甚至根本没跟咱们前台讲价。”孙锦林虽然已经调到了餐厅，但还是习惯性地说‘咱们前台’。

孙锦林这么一说，陈闵明也不免好奇起来：“我那层的豪华套房？那房价应该挺贵的吧？”

钱静说道：“贵不贵的先不说，那种套房规格，基本是副市长级别来这才会享有的规格了，这类房型之前还从来没有开过长包房呢。”

钱静接着说道：“更神的是，又过了几天，大家发现，一向不太与普通客人打交道的赵所长和吕副所长，见到金启璋竟然都要客客气气地寒暄一阵。赵所长甚至在听说了他付掉一年房费后，专门去嘱咐前台，让给金启璋退掉一部分房费，他那豪华套房的长包房只按标间长包房收费，且是市政府机关的最优协议价。而吕副所长则是关照餐厅部，每日金启璋订的饭菜，食材要用最好的，中餐必须由厨师长来烧，西式点心一概要用最新烘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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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锦林纳闷道：“按说，能让两大所长都如此主动热情的，怎么也要市长或市委书记那种级别以上了。”

钱静说：“哎，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连老周这种接送了燕东近十年各类官员的老司机也说了，燕东官场近十年也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孙锦林说：“我可听冯雁姐说了，随金启璋一同搬进市政府招待所的，还有他的好几个带着考究五金配件的棕色头层牛皮大行李箱，她说那种箱子她在电影里才看过。”九十年代初，燕东市民虽然已经不太用简陋的布口袋或网兜，而改用尼龙布或者塑料旅行箱，但金启璋的这种精致昂贵的纯皮箱子，连见多识广的冯雁也似乎只在引进的英国电影里才看到过。

陈闵明问道：“这老爷子多大岁数？”

钱静说：“看着要有七十岁上下了吧，但人家可是个讲究人，他半白的头发梳理得儒雅清逸，一把年纪却丝毫不显老态。而且我听客房部帮他收干洗衣服的人，挂在他豪华长包房衣柜里的，既有很多上等绸缎制作的对襟小褂，也有各种英国和意大利精仿羊毛面料定制的成套西装。”

***

受到两大所长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穿着打扮行头又都如此考究，一时间大家都在纷纷猜测，这个很有腔调的老头儿，究竟是什么来头？

金启璋是什么来头，大家暂时无从知晓，只知道淡季里的招待所，倒随着这老头儿的到来而热闹了起来。自从金启璋在招待所开了长包房，他的房间就经常有燕东和外地不同的老板前来拜访，而这些老板，又往往手里拎着一些被精心包裹的神秘物件。

原来，八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经济变热，以往在‘破四旧’的时代被弃如敝屣的老物件们，渐渐重回大众视野。近些年，更有人专门跑去农村收这些东西，甚至是使用盗墓的手段，来疯狂收取这些宝贝；然后再回到城里，在或公开或非公开的市场上流通售卖。

金启璋不做那些勾当。他只做一件事，就是辨别这些老物件的真伪，也就是俗称的‘鉴宝’。经他判断过的真宝贝，往往八九不离十，渐渐的，他鉴宝的名气渐起，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带着自己的宝贝来到招待所，有偿请他帮助鉴定。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火眼金睛？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之前是北京文物局的，也有人说他早年本来就是个文物贩子，一时间众说纷纭，自然也没人敢当面跟他本人去求证。对于招待所的员工而言，这老爷子首先是长包房客人，然后才是其他身份。大家对他再好奇，也不会违反服务守则多问，最多只是在休息时八卦几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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