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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目送你走（第2页）

又是一个周末，鹿小柒回到了家中，晚饭时候，却发现爸爸不在家。奶奶告诉她，为了供鹿小柒上学，爸爸已经先去了明珠市打探情况，准备开个废品回收店，正好鹿小柒的舅舅也是住那里，还可以帮忙找一下店面。

明珠市是湘城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省会星沙市。鹿小柒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桃阳县，乍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爸爸隔了自己很远，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打转。奶奶看着小柒懂事的样子继续说道，“咱们家人都没读过什么书，你哥哥那时候不懂事，没有多读两年，所以你爸就更想要把你送出来，农村里的孩子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去，不然留在这里作一辈子的土有什么出息？你要是舍不得你爸就争气一些，好好读！”

这些话奶奶以前也说过很多遍，但今天再听鹿小柒觉得心里特别难过，转头看见厨房里忙碌着的妈妈，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全家人的期望，她对自己说，一定，要考上一中。

周日下午，又到了返校的日子，张君在上午的时候去了镇上的集市，顺道就去了学校，所以鹿小柒今天要一个人去学校。

和往常一样三点半时，妈妈陪着鹿小柒在老地方等车，但直到四点都没看到往常那辆车，她开始焦急起来。妈妈当机立断地对小柒说“走吧，今天估计是没有车了，再等下去天色晚了，我送你走路过去！”

鹿小柒知道妈妈说的是从后山上去，翻过两座山，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也可以到学校，但沿路全是没有人家的山林，路也特别窄，更重要的是鹿小柒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所以妈妈才说要送她。

又看了看路口，确定没有车子开过来后，鹿小柒顺从地点点头，背着书包沉默地和妈妈一起走。

时值五月，已近傍晚，虽然还有些斜阳，但并不让人觉得热。沿着一人宽的小路爬山，鹿小柒和妈妈的呼吸都有一点点喘，后背还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山林里一片寂静，连鸟叫声都听不到。鹿小柒故意开口问道，“妈，爸爸怎么突然打算去开这个废品店啊？”

妈妈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你知道邻居奶奶家那个女婿吗？他们家就是在明珠市开废店，才去了两年，去年他们家已经盖了一栋楼房了，以前他们家还住在一间旧茅屋的。你爸也是听说那边开店收入不错才去的，如果都在家里靠种田，你这学费哪里来呢？再说咱们家虽然也有了楼房，可是楼上都没有装修，你哥过两年结婚总不能这个样子娶媳妇吧？”

鹿小柒跟在后面点了点头，发现妈妈看不见，又“嗯”了一声。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一定要考上一中。

太阳慢慢地把自己藏进西山后，母女俩走了半小时，终于爬过了第一座山，接下来一段陡峭的下坡后，就来到了第二座山脚下。鹿小柒跟妈妈说，“妈，你就送到这吧，山脚那里有几户人家了，我可以自己走了。”说着还加快了脚步，去接妈妈手里拎着的袋子。

但妈妈步伐不减，手也不松，回道，“可是那山那边还有一段完全没有人的路，你肯定害怕，我送你到那边。”

鹿小柒的眼睛一热，又差点掉下泪来，“不会，那里很短，我不怕。这个坡太陡了，你一会儿上来肯定会很累的，我每次走都腿软。”

知道女儿心疼自己，妈妈也笑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天天翻这山来打猪草，都习惯了。别说了，赶紧走吧。”

鹿小柒跟在后面没有再说话，到了山脚下见到路旁屋顶飘出白烟，每家每户都在准备晚饭了。一只黑狗冲出来，对着鹿小柒两人一阵狂吠，尽管并不敢上前来，但架势甚是凶狠。妈妈放慢了脚步，让鹿小柒走到前面去，又蹲下来捡了块石头在手上，一边走一边注意着黑狗。

鹿小柒见状也不断回头，妈妈以为她害怕，又安抚道，“你只管走，我在后面看着呢！这狗你越怕它，它越敢上来，你要是强势一点，它就不敢来了。只要它不上来，你就走你的，肯定没事。”鹿小柒点点头，继续向前。

第二座山并不太高，路也宽多了，但弯道很多，两旁的树林特别密集，就有些看不到前后，显得阴森森的，加上旁边的水库听说还淹死过人，所以妈妈深怕鹿小柒一个人走过被吓着，才坚持要送过这一段。

走过最后一个拐弯处，再往前下了水库大堤，就到了马路上，两边都有人家，距离学校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了，妈妈这才放心地道，“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再往前你可以自己走了，两边都有人，你不用怕了，要是还有狗你照我刚刚说的，不用害怕地跑也不要主动惹它，到了学校照顾好自己，晚上还是要盖着胸口，别感冒了。”

鹿小柒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咬牙忍着泪意向妈妈挥挥手，还扯开一个笑容说“妈，你赶紧回去吧，爬那个坡捡个棍子拄着会轻松一些，我没事，你放心。”

妈妈笑了，“好，我没事，就是走热了，你赶紧走吧，我站在这里看着你走，不用怕！”

这一句“我看着你走”叫鹿小柒再也忍不住了，强忍着说了声“好”转过头掩饰脸上的刷啦刷啦的眼泪，她知道妈妈就在后面看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哭，于是一直朝前，直到树林将她的身影遮住，她才回头喊道，“妈，你回去吧！前面有同学。”

树林那头，鹿小柒也看不清妈妈的身影了，只听见了一声温柔的“好”，然后看到林间间隙里有个影子转头走了几步，然后彻底看不见了。鹿小柒知道妈妈已经回头了，于是也不再忍着，任眼泪肆意流下来。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哭，也许眼泪比她自己更懂这一刻的心情，她不知道别人的妈妈怎么样，但她觉得自己的妈妈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其实鹿小柒刚刚并没有看到同学，只是想让妈妈放心，她希望自己是一个乖巧懂事、让妈妈骄傲的女儿。

这时的鹿小柒肯定没有想过，每一个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在妈妈的目光里渐渐走远，第一次学走路，有妈妈张开手臂在身后注视着、呵护着；第一次上学，背着妈妈准备的书包，在妈妈的目送中走向同学和学校。此后还有很多很多个第一次，都有妈妈的目送，她说，“我看着你走，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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