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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代表林渊嫌弃老臣。

老臣有老臣的用法，他们大多是承运帝时期得用的官员，在林渊登机前三年，早有预料的承运帝特地将臣子细细梳理了一遍，为的就是怕自己死后，年幼的林渊压不住那些臣子，被夺了权柄化作傀儡。这番父子之情在林渊看来殊为珍重，但在其他被梳理的臣子看来就让人恐慌。

为了林渊日后更为顺利地掌权，承运帝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间声誉被他亲手破坏了许多，他甚至不顾忌所谓贤明的尊荣了——因而这些臣子也可以想见是用得颇为不错的。除了谢绉之外虽然没有特别出色的干吏，但衷心都还不错。

这让林渊有些感慨，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他成长了，而老臣也纷纷离开的时候。

“云太傅身体不适，朕自当体谅，然太傅辛苦教导于朕，朕亦是颇为不舍。”

林渊委婉道，他当然不会拒绝云太傅的乞骸骨，但现在还是要假装一下的时候。这话一出，云太傅心里也门清，谢了恩回到队列。

再无他事，于义便高呼“退朝”，众臣作揖拜圣，林渊也离开了宣政殿。

云太傅看得出是铁了心要乞骸骨，林渊其实也能理解。他三个儿子两个孙儿皆在朝内任职，虽然品级都不甚高，但大儿子其实颇为得力，本该早早升上三品，但因他还在朝中，儿子官位不可逼近父亲，因此就一拖再拖，于从三品上干了五年。云太傅这一退也是为了云家子嗣能够更进一步而已。

林渊和云太傅又是一个劝说挽留一个反复上奏，来回三次之后，林渊才允了云太傅的乞骸骨，并书了一份诏书，言之云太傅功德卓著，宅邸毋须改修，只要云太傅还活着，他们一家子就还住太傅府。并再给了他一个尊荣的虚职做银子进项，否则云太傅这一退，他们一家子可能还要比往日紧巴巴地过段日子。

云太傅浸淫官场多年，又是教导林渊之人，对林渊宽仁贤良的脾性自认颇为知晓，心中也感念林渊的一番好意，自是谢恩不提。

林渊下了旨，又叫谢绉去宫里寒暄。

谢绉来时，心里已然知晓，此次林渊欲要同他说些甚么。

林渊执政之后，谢绉的确清闲了。但他一直矜矜业业辅佐林渊，后者也十分信赖他之事并未皇帝执政改变。谢绉依然时不时被皇帝赏赐珍玩物什，时不时叫他入宫闲聊，时不时就政见或心情询问他的意见。

在谢绉眼中，林渊既是威严深重的帝王，又是压抑着自己脾气，总是不太开心的孩子——他的确年轻，尚未而立，与谢绉对话时也常常叹息抱怨，甚至急了还会对不喜之人挖苦讽刺。

因而众位大臣大多心中对林渊敬畏至极，认为这年轻的皇帝简直是个完人之时，谢绉心里却清楚，林渊并非完人，而是个善于忍耐、习惯压抑、注重责任、广纳百姓之人。他同样会厌烦、会讨厌、会抱怨、会叹气、会哀伤……

但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情绪，认真、敬业地做个好皇帝。

数十年如一日。

果不其然，此次谢绉刚刚踏入甘露殿，林渊就挥退众位大臣，将奏章放置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时光如梭，云太傅这样早就退下了。朕当初受他教导之时，云太傅身子骨可还是硬朗的，人又颇为大气，声如洪钟。朕当时心想，太傅这样厉害，肯定还能再活个三十年，没料到……”

林渊的念旧在众臣之处并不彰显，臣子们只道林渊乃是仁慈，故而对看重的老臣颇为温和，令他们晚年过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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