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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2页）

拦在车前的人不仅没把话听进去，还跑到车门旁拍门，力道十分大，感觉金属门要被拍凹一个洞。虎背熊腰的司机被吓得摔倒在驾驶座上，原本怒气冲天，转瞬结巴起来，骂了两句“疯婆子”，手哆嗦着要去启动车。可惜一直打不着火，车安静得像远方那座被雪覆盖的山。

汽车无法启动，车内一时沉寂。车外，女人一声声从体内迸发而出的嘶吼，直通每一个乘客的耳朵。

“让我上去！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应该已经维持这样的吼叫一段时间。那种被食人怪物追杀的恐惧透过叫喊一丝丝渗进车厢。

“要不要开门让她上来啊？外面挺冷的。”有乘客提议。

“你有毛病啊放个疯子上来！”

车内一时充斥各方意见。李阳和王一看不见车外女人的情况，只能听车上的人讨论。王一舔了舔嘴上的血，吃痛地皱起脸。

一个体型像灰熊的男人猛力拍打座椅，大喊：“一车子的人还怕一个女人不成？把她放进来，有什么情况我们几个男的按住她！”

女人瘦骨如柴，不用按光是被风吹都能吹断骨头，正蜷缩着手脚四周张望，脚上无法停止跺步。司机看一眼灰熊，确认对方的力量后按下开门的按钮。女人不等车门全开，硬挤进车内，旋即催促司机把门关上。门一闭合，她两个膝盖往狭窄的地板上一跪，把头磕得通通响。

“谢谢你！谢谢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好些散钱，塞到司机手里：“我只有这些了，不够的话我下车让我爸送来！”她又磕了几个头，嘴里喃喃：“求你别赶我下车，下车我就死定了！”

王一坐在过道，他探头能看见那个穿着红棉袄的女人。她的头发东长西短，像给狗剪毛一样，十分诡异，脸上不知道是污垢还是胎记，一块一块的，让人不想靠近。从这距离王一无法看清楚女人的样貌，但也不愿意上前。

女人见没人赶她下车，她便大着胆子叫司机开车。司机告诉她车子坏了，没办法启动。女人倏然安静，像机器零件被卡住，然而当零件因为压力被挤出机器，剩下的部分便开始疯狂胡乱运转。女人再次敲打车门，要求下车。她知道这艘船无法救出困在海中央的她。

司机由愤怒吓到不耐烦。他掏出手机拨电话，抽空闲嘲讽女人：“一会儿说下车会死，一会儿又闹着要下车。你还疯得挺实在的。”电话接通后，司机连忙说回正事：“喂老林啊，你今天出车吗？那正好，你过来帮我拉拉人，我这车动不了了。”司机报上地址又谈好价钱，便告诉乘客会有别的车来载他们到目的地。

女人趴在车门上问司机还要多久车才到。司机说最快也得三小时。女人开始新一轮的挣扎：找司机要回车钱，拍打车门要下车。

从女人要求上车到要求下车，情况混乱得没有人来得及关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机爽快地打开车门。女人冲下车后，又走到马路上拦车。车来车往，没有一辆稍作停顿，全部疾驰而过。

李阳瞥见后方驶来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车上几个粗汉不等车停便跳到公路上，两步上前抓住女人就往车上拖。女人活像一条打挺的鱼，全身没有一处不抗拒着粗汉的拖拽。女人经过李阳的车窗，那张凌乱不堪的脸触目惊心。王一忽然趴到窗上端详女人──

马尾被剪了，但女人眉头那一小块胎记王一不会记错。

“这是dvd店老板的女儿！”

李阳没反应过来。王一慌忙解开安全带的扣子，说：“店门口那张寻人启示就是在找她！”

四周的人听见王一的话，开始骚动起来。李阳手脚敏捷地越过王一，让司机开门放他出去。

车外空气要冷得多，李阳却顾不上发抖，直跑到三轮车跟前一把拉住车头。车上几个大汉齐手协力按住女人，又捂住她的嘴。饶是只有一个男人也能把女人制服，然而现在像几头鬣狗抓住一只羊。李阳混身颤抖，双手握紧车头怒吼：“你们快放开她！”

几个粗汉只是扫一眼李阳，嘴里不屑地吐口痰，把李阳推倒在地后作势骑车走人。王一及时赶到，拉住要倒退的车头。

“你们不放人我就要报警了！”

王一的话不但没有吓退粗汉，反而让他们仰天大笑。其中一人还狠狠抽了女人一巴掌，说：“我是她男人，报了警警察也把她送回我这里！”

“你怎么是她男人了？她还没结缗！”

粗汉说：“你问问她有没有乖乖签字登记。”

女人睁大眼睛，比黄豆还大颗的眼泪前仆后继地涌出，脸被捏到变形，动弹不得。王一剎时省悟，他看向从地上站起来的李阳。只见李阳走到粗汉面前，死死盯住对方。

李阳既清醒又胡涂地说：“我是她的儿子，我要带她走。”

粗汉鄙夷一笑：“我跟她都没搞出个娃娃来，她就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

对方不会放人是意料之中的，李阳上前打掉其他粗汉的手。几个男人你出拳我出脚，把李阳打得横倒在公路上，险些被路过的车辆撞到。倏然，一只既壮硕又黑亮的手臂把他拉起，并护在身后──灰熊下了汽车，走到三轮车旁。

“有话好好说，欺负比你弱小的人这样好看吗？”灰熊朝压着女人的粗汉说：“把人松开了，她是你女人不是你圈里养的猪。”

粗汉被唬得一愣神，但转眼又气势高涨：“我他娘喂她吃猪食也不干你的事！”

王一急忙跟灰熊说：“要是她好好地嫁人，她家里人怎么会贴寻人启示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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