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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淮不由得一笑,吴震也跟着笑。吴震道:“把你们这几个村子的钱全凑起来,你们也请不了他。这可是真正的高僧,连皇家寺庙祈福,都是请他去的。”
姚兴喜道:“是么?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啊。我们做了些素斋,二位大人要是不嫌弃,就过来用点?”
这都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要是不用,那得吃什么?吴震忙道:“好,好,有什么好嫌弃的,倒累了你们了。”
裴明淮道:“好歹等着昙秀诵完了经来,你一个人吃,好意思么?”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吴震道,“又不是宫里开宴,哪来那么多礼数!你不吃你就不吃,我可去了!你们够熟的,那不经常在一起讲经谈说么,一说就是一晚,又哪来这么多礼了!”
端上来的素斋居然还不错,吴震将一味八珍豆腐吃了个底朝天,道:“味道还真不赖。难不成我是饿慌了?”裴明淮懒怠理他,问姚兴道:“那位惠始大师,一直就住在那寺里面吗?”
“来了很多年了。”姚兴想了想,道,“太平真君年间就来了。本来那寺庙是荒废了,惠始大师来了后,一个人就住在那里。他医术极精,常常上山摘药草,替周围的人治病,大家都敬重他得很。”
裴明淮若有所思地道:“太平真君七年?……”
姚兴苦笑一下,道:“我们这里荒僻,那些……那些毁金身杀沙门的事,倒是,倒是没多少。只是以前的僧人过世了,所以才荒废了,倒不是为别的。”
姚兴走开后,吴震低声道:“看起来,那惠始大师是在先帝法难的时候逃到这里来的?想必他也是个有名的高僧,逃到此处避难的。只是……只是后来,他为何一直留在这里了?”
裴明淮淡淡地道:“你都说了是高僧,在这里济世救人也是一样,在深山跟在尘世,不都是一回事?”
吴震瞅了他一眼,道:“是,你裴三公子精研佛理,你这道理,我可是不懂了。”
这时昙秀已然诵完经,众人正在烧纸,闹得乱哄哄的不堪。昙秀过来坐下,笑道:“二位在说些什么?”
“我说啊,你这么念一通,就真能超渡么?”吴震道,“我总是心里疑惑,今日还望大师释疑啊。”
昙秀淡淡一笑,道:“佛法高深,本非常人能知,我自己常常都觉着读不通,想不明,夜里总觉着浑浑噩噩,便如那佛前的长明灯一样,似明似昧。常人又怎能懂得那些精微奥妙之处?”
吴震道:“是了,那我就想请问大师,为何那么多人肯信呢?日日里念经拜佛,又并没什么好处,为何还是拜个不休?”
裴明淮道:“吴震,你这是要抬杠了?”
昙秀道:“无妨。”对吴震道,“吴大人,你可知佛法是何时在我中土盛行起来的么?”
吴震一呆,道:“那不就是这几百年么?”
“是了。”昙秀道,“这数百年来,群雄并起,在中原大地争斗不休,杀得血流遍野,一朝又一朝更迭不停。照吴大人看来,最遭罪的是谁?”
吴震苦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百姓了。”
“吴大人说的是,最遭罪的定然是百姓。”昙秀道,“可百姓又如何有反抗之能?既不能反抗,那便只有信佛了。”
吴震道:“可即便是信了,也不能让日子太平一点,好过一点。”
昙秀笑了一笑,道:“这辈子不能,下辈子或者就能了。”见吴震张嘴要说话,道,“只要有个念想,哪怕今世活得再苦,也能有个盼头。吴大人不是寻常百姓,更是性格刚毅,自有一番自己的想法,不会为俗念所苦,但寻常人,是不会跟吴大人一样的,更多的便是随波逐流,任凭宰割,苦到了极处,也只能守着这一点来世的念想了。吴大人试想,若是连这一点念想都没了,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活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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