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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这个词再珍贵不过了。”我助兴焦总。她只有焦世天这一只手足,久别重逢,可喜可贺。
酒过三巡,刑海澜那振聋发聩的声讨声又来了。毕小姐,你至少给他自由吧。他不怕坐牢,怕只怕……你会等他。我捂住耳朵,赵炽偏偏又打来电话。将临月底了,他对我的“救助”越来越强硬,他三番五次说毕心沁,和我走吧,离开这儿,离开他,至少你会自由。
又是自由。我忽略了赵炽的电话。
我打着酒嗝走向洗手间,经过那一排包厢,为了振奋精神,我数着数字,然后数到第四间时,锐利地注意到了它的门缝。
周森在那第四间中,许诺和他相距两个座位的距离。而在周森的脚边,还有位女性侍应生正在跪式斟酒。
跪式斟酒的服务倒不稀奇,但钱你总是要多掏的,在这样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中,只要你掏得出钱来,她匍匐在你脚边也不在话下。
而许诺却和这样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她捧着平板电脑,像是……在办公。
周森倒是在喝酒,小巧的平底浅杯,他一口便喝掉一杯。至于那侍应生是站是跪,似乎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可他埋着头,偏偏就不对她说一声平身。
我趴在门缝前,在炽热的二氧化碳中汗流浃背,并不合理地发着颤。
“猜猜我是谁?”这时,一双毛手从我身后蒙住了我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焦世天刺鼻的古龙水味。
我手肘往后一顶,焦世天闷哼着松开了我的眼睛。
这下好了,周森在和我对视了。dj明明还在像打了鸡血似的扩张着音量,而许诺和那敬业的侍应生也明明都没作反应,只有周森,下巴不动声色地抬高了五度。
焦世天酒气熏天,双手按住我的头顶就把我向下压,嘴里叨咕着:“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我不知道我们这滑稽的形态从门缝中看,是否可以不这么滑稽,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周森在看。
我只好又往后一尥蹶子,及时捂住焦世天来不及嚎叫出声的嘴,挟着他走为上了。
我把焦世天撂在了半道儿,然后照计划去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我不禁骂了脏话,焦世天这畜生,把我的头发捯得像鸟窝一般。而还不等我整理好头发,门外隐约传来一声嚎叫。我怔怔地:他这神经传导得未免也太慢了些?我尥蹶子至少是半分钟前的事儿了。
然后,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周森这次的确是用推的,力道不大不小,门从开到自动关上的那个空当,他正好认准了我,并迈了进来。
“好像……没别人。”我嗫嚅着勘查洗手间的深处。
周森站到我的旁边,和我一同照镜子。天晓得之前是谁这么风情万种,在镜子的中央印了张嫣红色的唇印,像一场妖娆的邀请。我们都喝了酒,我的脸涨得绛红,而周森的脸色是青白的,只有眼底红得厉害。
“我正好在找你。”我对着镜子中的周森说,“不是,我并不是说我找你找到这儿来,这是巧合,我发誓是巧合。”
“有事?”周森埋下头,认真地洗手。
“你是有罪的?”水流声太大,我只好俯向周森,“刑海澜说,许诺手里有证据,能把你再送进大牢?周森,你有罪,而许诺包庇了你,是这样的吗?可当初你对我说你是无辜的,你亲口对我说的!”
周森洗净了手,关掉水龙头,一时间显得我音量骇人。他将手上残余的清水拍在我几乎着火的脸上,一边两下,干脆利落:“毕心沁,我还亲口对你说过,离我远一点,自己保护好自己,这些,你倒都忘了?”
我镇静下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刑海澜还说了,要我给你自由。周森,这太不公平了,你连起码的真相都不给我,而我还不能随心所欲,不能自私,只能给你自由?别做梦了你,我是倒霉催的吗我?”
周森根本没再理会我的控诉,像是我说我的,他想他的,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将我塞进紧里面的格子间,随后挤了进来,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心急火燎。
周森用手掌捂住我的嘴,让我噤声。我瞠大眼眶,小心翼翼地呼吸,那是他的味道,干净到沁人心脾的味道,要用力闻才能闻到烟草香。我听到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听到一个女人的脚步。
那是许诺,因为周森眼底的暴戾又蠢蠢欲动了,他的按捺和爆发在势均力敌地轧着跷跷板。刑海澜的正义之词就算夸大了每一句,至少有一句却是精准的,周森受够了许诺,受够了和她的朝夕相对。
许诺在依次推开格子间的门,脚步声愈加清晰。若不是周森正真真切切地贴合着我,我死也不会相信他也会有恐惧。大概就像刑海澜笃定周森应该锦衣玉食,我也笃定着他应该无所畏惧。而这些真理正被他颠覆,啃噬,这让我万箭穿心般的难过,让我比自己深陷绝境更加恐惧。
所以接下来,我做了平生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将周森捂着我的嘴的手扒开,抢在他的不安爆发之前,踮了脚尖,吻住了他的嘴。也许我有做驯兽师的天分,因为周森这头惶惶不安随时会龇开獠牙的野兽,正在我的安抚下,一点点沉静下来。他沉浸在我柔软的双唇中,像是逃生了太久,千疮百孔了才找到一剂灵药。
直到他主动起来,直到他的双手揉搓着我的脊背,力道大得几乎将我抱了起来。我渴望了多久,他便同样渴望了多久,而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娴熟而默契的,牙齿不必交战,不必发出哪怕一分贝的声响。
周森闭上了眼睛,他认命地投入到这场吻中,而等他闭上了,我才也安心的闭上。这年来的春去秋来,夏日炎炎,对我来说只是一阵阵翻来覆去的凌冽,血液凝固,五脏六腑被冻结得棱角分明,唯有周森的温热,可以将它们融化。
许诺只和我们相隔一面门板。她不过用三两根手指推了推,门板却仿佛地动山摇。
周森仍在吻我,卖力地,像是讨好我似的,这让我好生心安。可我却不得不在最后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后,依依不舍地抽开了身。
许诺发了声:“有人吗?”
我用手捏住鼻子,用以变声,可还不等我发声,我的胃里又翻江倒海了,一声嘹亮的酒嗝脱口而出。
许诺止了步:“打扰了。”
我再没脸面对周森,这显然比我适才的鸟窝头更叫人难堪。可周森却在笑,无声地,清澈地,犹如时光倒流般地宠溺地笑着。他在想,毕心沁还是那个毕心沁,哪怕她换了大奔,被人唤了毕总,哪怕她勉强着自己过活,她也还是那个聪明一时,又笨蛋一时的她。而我在想,周森也还是那个周森,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更倾心于那个笨蛋的我。
周森的手臂箍着我,我成心挣脱似的,他上了当,于是箍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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