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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的王──」
「为我们的王──」
* * *
英雄泪(79)
(79)
战後,第九十七日──
随著战争时间越拉越长,许多原来没察觉到的细节渐渐浮上台面。
其一,东晴关的粮荒若照己方细作回传的消息推算,关内仅存的粮食最多让楚国的军队撑上十天。况且粮食是否充足与军心是否凝聚关系密切,无论再怎麽有能力的将领,在粮食缺乏的状况下想保持军心不散,十天的期间已是极限。可就在盟军屈指盘算著十天後便能轻取东晴,却再十天之後让夷东的盟军等了第二个十天、第三个十天……每等一轮,他们自己的军心,便随之动摇一回。
其二,除了单郡外的三位族长起初以为是他们自己多想,直到与另两位族长相约帐内密谈後才赫然发现,原先他们觉得楚国军队集中攻打阿尔、寇克与模剌子及三郡的布置并不是错觉,就连对於单郡的军队多守少攻也并非误判,而是真有其事。於是,一个不该成形的念头悄悄在三位族长的心底成形,而本就怀疑此事的寇克郡族长或当更直接点破这场争战中,恐怕有人别有居心。
也许,单郡早已和楚国做了什麽交易,否则该如何解释四郡盟军中唯有单郡人力兵马损伤最少?又如何解释唯有单郡的细作传回迥然不同的消息?
然而随著时间浮上台面的还不只如此……
就算楚军真有神助,助其解决後方粮草补给之困,但要如何解释东晴关内明显不如预期的楚军人数?
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不该只有眼前不足三十万的士兵,哪怕这个国家再怎麽穷再怎麽被暴政蹂躏都不该只有这样的人数。那麽第三个问题便随之浮现──
其馀的数十万大军,究竟被安放到了哪里?壤埔是块藏不了兵的平地,就算楚军中还有像列辰那般的将领想要藏兵也无处可藏,那麽这些理该出现的兵,究竟躲在什麽地方?为何开战至今已近百日仍不见其踪影?
人心,可以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却也可以是水淹即毁的沙堆。
随著对战的日子一天天增加,浮上台面的疑惑却只更加侵蚀看似强大的夷东盟军。
战後,第九十八日──
突破从夷东到壤埔重重围捕的几十名心腹,拼上最後一分力气将四郡之内的消息传予四名族长。军队里最华丽的大帐内静得吓人,听到消息後的四位族长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四郡内,他们的继位者全死於暗杀,谋夺权位的人相争相斗的情况已将他们本以为安稳牢固的後方闹成了一锅沸汤,甚至危及到从夷东至壤埔间的粮食补给。而当中情况最糟的莫过寇克一郡,不仅所有皇族无一幸免,就连都城彭可亦被奸人掌控包围,或当纵使有命回去,怕也将沦为被奸人追捕暗杀的命运。
而包围都城彭可的人,是他曾经的敌人之女、是他救命恩人之母,却也是让他无路可退并摆明封死他活路的一个女人──德安夫人。
转眼间,情势骤转,粮食补给出现问题的,变成本是得意洋洋踏著铁骑而来,欲一举征服东晴关的夷东大军。
或当怒不可抑揭帐冲出,欲亲手将德安复杖毙,却赫然发现德安复及其手下,已於当日清晨与突袭楚军的一场小规模对战中不知去向,无一人归返大营……
是夜,就在夷东这方的军心焦虑紧张得彷佛下一刻便会绷断的弓弦时,一股人趁著无月暗黑的夜晚悄悄地在军营各处移动……
咻!
灿烂的烟花突然在漆黑的夜空中迸射,就在夷东的士兵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情的时候,轰然如崩山似的吼声贯破夜的宁静,从四面八方朝著大军驻扎的位置迅速涌来。点兵的鼓声急急响起,许多本已熟睡的士兵还来不及摸到身旁的兵器便已被利刃划开颈上血管喷出大量鲜血,怕是连自己怎麽死的也不明不白。
黑衣潜伏於军营四处的杀手窜走於营帐之间遇人便杀,没一会儿便夺走上百人的性命。然而夷东的士兵毕竟也受过严格训练,虽一时间慌了手脚却能迅速收起惊慌联手退击暗袭军营的刺客。只是这些袭营的刺客各个刚列无比,一见情势不对或被擒伏便会毫不犹豫抹颈自刎或吞药丸服毒自尽,直叫那些才从慌乱中镇定的夷东子民难掩恐惧。
然而让他们恐惧的事情还在後头,除了不知何时潜入军营暗杀的刺客外,举著楚国军旗的敌军竟像蝗蚁般从各个方向嘶吼奔来。没有人晓得为何明明紧闭未曾开启的东晴关外,是如何冒出数量如此庞大的敌军?
厮杀声轰隆震天,举著火炬无止无尽朝著夷东军营狂猛奔去的楚军吓破敌人肝胆,黑暗中点点火炬之光彷佛一双掐锁在敌人喉间的手,缓缓朝中心收拢,也缓缓夺去敌人续命的空气……
战後,第九十九日──
第九十九次黎明,红血如雨遍洒大地。
一夜杀伐,早算不清手上的刀究竟砍过多少敌人,亦辨不清身上凝固的血迹究竟属於自己或属於敌人。高深诡谲的阵势只在两军对峙战事待发之时有效,等冲入敌人近身相杀时,较量的只有谁的刀快、谁的剑利、谁剩馀的体力较多,与谁的脑子还算清醒……
战争永远只能残酷,人死?或己亡?
永远永远,只有两种选择。每往前跨出一步,都将再次面对,自己做不了主的──命运的选择。
东晴关的关门,於天际乍现第一道曙光时开启。
更多的士兵冲出关门加入围剿敌营的战局,北出东晴关以列丹毓为首的十五万,与南出东晴关以长风为首的十五万士兵,昨夜加入以列丹齐列丹郡与德安复为首的突袭行动者各仅五万人,其馀者以壤埔地界为始,朝夷东方向南北蔓延,每半里一哨,每哨一万,待敌方撤军後以每二个时辰伏袭三刻,不求战功只求吓敌,要叫夷东的盟军连撤军也时时胆颤心惊。
混乱中,最先下令撤离壤埔的是四郡里领土最小的阿尔郡,效忠他的王族许多已死於暗杀,从前只在暗处浮动觊瑜的势力正在境内窜动,身为一族之王的他只剩手中这批大军的军权。他没有单郡及寇克郡的野心,与楚朝为敌本只想从中得到些许土地,可如今看来这个野心已无法达成,若再不速返王都恐怕连那族长的宝座都将拱手予人。
撤吧!
赶回王都讨伐政敌好歹还能固守王位,否则终将落得两头皆空的悲惨下场。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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