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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岚因被转得脑子都懵了,好半天,才微有清醒地扶在手边一堵墙上,精疲力竭地望向从枕道:“什么人啊这是?跑得这样快,怕是专门做贼坑人的吧!”
从枕亦是累得不轻:“这回丢得大,我们三个人,合起来还追不上一个偷马的小贼!”
正说话间,见云遮欢从房顶上轻轻跳了下来,皱眉扁嘴道:“也是奇了怪了,我方才明明见他从这一块地方直接溜的,怎的追过来就成一条死路了?”
薛岚因苦道:“说不定呢,人家对沽离镇地形熟悉得很,这会儿也不晓得找到哪块地洞钻了进去,肯定不会再出来了。”
这话一出,倒像是突然警示了什么似的,愣将那从枕骇得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连连后退数步,面色僵冷道:“不对……事情不对!”
薛岚因道:“什么不对?”
“哪有就这样凭空消失的?”从枕拧眉道,“那小贼……怕不是过来偷马的,而是在故意把我们往这边引!”
云遮欢神色大变,登时惊惶无措道:“你说什么?”
说到一半,忽见头顶一道沉庞剑光应声疾驰而往,从枕早有预料在心,一把拉过云遮欢至身后近三尺之外,转而扬手拔出腰间匕首以蛮力相抵之——不过片刻之余,果见周遭气场陡然旋作一团,狭窄的胡同尾端幽幽升腾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青黑光影,泼了墨似的,直朝着三人所处的角落扑面而来。
薛岚因手无寸铁,此刻唯有伸手结印方能暂保自身安全,然而在那极端强劲的气场之下,他那点不成器的术法就像是一块一扯就烂的遮羞布,没一阵子便被空中逆流的黑气狠狠冲撞出去,扣回墙上,力道大得近乎能将墙面砸出一道天坑。
仅在眨眼一瞬,原本平静无一人的死胡同口便好似被人给一把火烧着了似的,骤然张开无形的巨口,直将那汹涌无度的青黑气流喷薄而出,顷刻淹没了三人愈渐模糊迷蒙的视线。
薛岚因勉强自大片昏暗的光线里抬起头来,便正对上了一双深而沉重的眼睛。
黑衣,墨发,覆面的厚纱帷帽——以及那手中标志性的凶悍短剑,悉数沉溺在涌动不断的气流当中,形成一道扭曲翻转的漩。
那一瞬间,薛岚因甚至没能念出来者呼之欲出的名字。
崎岖不平地面开始发热变软,炽烈而又狂躁地,在吞噬着他脆如薄纸的皮肤。
那人孤身立定于墙面最顶端,眸色不变,唯独黑纱之下若有若无的嘴唇动了一动,以其沙哑至极的声音唤了薛岚因道:“……薛尔矜,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薛尔矜,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得仿佛是日常问候一般的话语,落在薛岚因的心头,却像是扣上了一把千斤厚重的枷锁。
薛岚因皱了眉,正试图抵着身后坚硬的墙面将身体站稳,下一瞬,只觉脚下炙热灼人的地面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硬度,像载满了水的泥沼似的,直催得所有人的身体都在不断向下凹陷。
薛岚因原是天真地以为,此番情形只不过是幻术所致。扭曲地形也好,地表发热下陷也好,都只是敌人催动术法编制出来的假象。
——然而,待到最后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一回事。
他,谷鹤白,也就是那个从穿着到举止都诡异至极的可怕男人,不光是借“偷马贼人”之手将三人一路引诱至此,还在他们不慎闯入这条死胡同的同一时间里,施用幻术结界以外的特殊术法,强行将人朝地表以下的空间疯狂拖曳。
薛岚因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朝下坠落,然而双足一动不动地卡在他最初停留的地方,饶是一步也无法顺利往外迈出。而同行的云遮欢从枕二人亦没能好到哪里去,锋利削尖的腰刀狠狠握在手心里,投掷能力有限,却也没法大步挣脱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谷鹤白的操纵下不断沉溺凹陷,俨然像是两条失去呼吸权利的死鱼。
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比清醒地看着自己入土下地更能给人以直观的刺激——然而很幸运的是,他们三人不光是亲眼见识到了,还在这难以言说的扭曲术法中挺尸似的活了下来。
源自于四肢百骸的强力束缚之感逐渐开始消散减弱的那一刻起,外界轻柔却刺目的光芒也在一并随之远去。
薛岚因曾一度以为自己身在梦里。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追贼追到一半,竟还能被人逮住活生生地朝地底下拖。然而事到如今,匆匆扫上一眼周围一片昏黑的模糊环境,苏醒的意识才开始极不情愿地承认此处已深深及至地表之下,早就不再是方才来时那处弯弯绕绕的狭窄小巷。
薛岚因在黑暗中忐忑不安地摸索了一番——很绝望的是,他压根找不到任何能予以破解的出口。
“见鬼了。”他微微颤声道,“我宁愿相信这是一处术法编织的结界。”
“醒一醒吧,哪有结界能把人朝地皮之下不断拖拉的?”从枕的声音自后方不远不近地幽幽传来,“我们算是中了人的圈套,没得跑啦!”
薛岚因无言以对,转而伸出手来,沿着四处昏暗无光的方向开始上下探寻。中途云遮欢踉踉跄跄地跟了过来,仓皇而又无措地紧随在他身后道:“方才那人……可是聆台一剑派的谷鹤白?”
周围皆是冰冷的石壁,探手抚摸上去,那粗糙而又坚硬的质感甚至能骇得人直打哆嗦。薛岚因偏过头来,叹了口气,有些懊丧地回应云遮欢道:“除了他,还有谁能把自己裹那么严实,完全不带透风的?”
话没说完,一道低哑声线已是骤然自耳畔幽幽响起。
“我自小肤质脆弱,见不得光……穿成这副模样,并非我心中所愿。”
第23章徒弟,寻真相
那嗓音晦暗,沉庞于大片遮天蔽日的模糊视野当中,似是浸了无边无际的粘腻潮水。
薛岚因心下一跳,忙是拉着云遮欢接连后退数步,偏在警觉抬眼的同一时间里,正见得一身沉色衣衫的谷鹤白自昏黑混沌中扬起下颌,缓缓露出半边仿若无底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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