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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鸣原本连小崔都不让跟去的,何必陪葬一个。
无法劝动他的宗昊和宁小菲均看向小崔,这种“死”的意愿是不可强加给他的。
岂料小崔轻轻巧巧就一句话:“那让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如此,路大鸣就无法强行下达死命令了,小崔作为他的护卫保护他的生命安全应当应分,旁人无以置喙。
这一次,路大鸣用上了他的福特车,便于逃逸。宗昊和泪眼婆娑的宁小菲送他上车,车就要启动时,宗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要不要把嫂子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路大鸣不假思索地予以了否决,“泥鳅”若胆敢对他的亲姐姐下手,除非丧心病狂。
今天是个阴霾天,路大鸣抵达小南湖公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崔将车子停在沿湖小道的一个分叉路口,从车里向外看去,零零落落数对中青年情侣错落有致地占据了相对有利的位置,就等着路大鸣入彀。
从车内下来的路大鸣沿着环湖小道走去,一对眼睛分别瞟了茶楼和宝塔那方一眼。射程分别约为三百公尺和两百五十公尺,几乎没有死角。
他继续往前走着,忽闻左手侧的小树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在他循声望去时,周纲堂从林内钻了出来。
“姐夫,这儿呢。”
点燃一支烟抽着的路大鸣原地驻足静待他走拢来。
“等急了吧?我可是准时准点。”
周纲堂走上前与路大鸣并肩往前走。
“我是火烧眉毛,哪比得你闲情雅致。宗昊没来?”
“上面的批复未到,他来干什么?喏,这是提货单,两部簇新的电台,走的是地下航行。”
周纲堂从路大鸣手里接过提货单认真地看着。提货单是真的,但货箱里装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路大鸣都不知道,事是小崔办的。
昏黄的路灯下,路大鸣见周纲堂看得极为仔细,心里再也忍不下去了,续了支烟后冷冷一笑道:“装的还真像。”
周纲堂的身体微微一颤:“你说什么?”
站定了的路大鸣看着他略显迷瞪的双眼:“我在夸你的演技,没听出来吗?”
即刻换上一副淡定之色的周纲堂道:“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给你打去电话后的半小时内。你的演技固然不错,但要孤身一人赴一个不大确定风险几何的约,到底还是心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一条命能留到今天,太不易了,五天前险些就壮烈了。”
“真壮烈就好了!”得到周纲堂的亲口承认,路大鸣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又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告诉我,为什么?”
“还有意义吗?”周纲堂的情绪蓦然一下被调动起来了。“你少给我来义正词严的一套,换做任何一个人也得跟我一样屈服。”
“那你跟我说说你屈服的理由。”
“姐夫,你何苦非要逼我说出来,还要让我的心再痛一回吗?”
“此痛非彼痛,我只是想弄明白,从前那个铮铮硬汉自诩宁折不弯的周纲堂,究竟是因为什么卖身投靠占我河山屠我百姓的倭寇的。”
“我若不说,你还能逼我不成。”周纲堂恼羞成怒了。
路大鸣摇摇头:“我不逼你,只是想日后对你姐姐有个交代。因为即使砍了她的脑壳,她也不会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弟竟然成为小日本的走狗。”
周纲堂冷哼一声道:“恐怕是担心你自己取了我的性命后没法向我姐交代吧?你今晚一定会杀了我是吗?”
“你以为你还能保得住自己的一条命吗?”沿着湖畔小路走了快半圈了,路大鸣手里的烟就没熄过火,一支连着一支。
“等等,”周纲堂突然叫了停,概因此时的他瞥见了湖**的湖心小岛,而前方是片开阔地,恰在湖心小岛的射程范围之内,而湖心小岛又恰恰是南京特高课的一个盲区。“姐夫,请注意你手臂挥舞的幅度,尤其手里的烟别乱弹。我向你保证,我的一双手也会规规矩矩不乱动。”
到底是曾经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从路大鸣连续不间断地不让手里的烟火熄灭的举止上,周纲堂猜测出这将是他发出动手信号的物件,同时见他把自己引向前方的开阔地,当即明白他要在此处对自己下手了,而开阔地的尽头,也即小道的分叉口停着路大鸣的车。于是,周纲堂在揭穿他的同时,以自己的保证换取他某种程度的信任。
就在路大鸣为自己的计谋和计划被周纲堂看破而略感懊丧之际,周纲堂的双膝蓦地“扑通”一声朝他直直地跪了下来。
周纲堂这个过于突兀的举动,把在附近游弋着的小崔和几对特高课“情侣”一下给惊呆了。小崔是担心他藉此或对路大鸣下黑手,而特高课的人则以为他这是在向路大鸣告饶或再一次“反水。”
硬生生跪在路大鸣面前的周纲堂声泪俱下泣道:“姐夫,你是知道的,我周纲堂非贪生怕死之辈,刀架在脖子上哼都不会哼一声。可是哥呀,日本人把你的外甥我的宝儿给拿住了呀,我家三代单传只得他一个,你叫我怎么办?还记得宝儿撵在你身后一口一个姨父的叫吗?姐夫姐夫,求求你看在宝儿的份上,看在我尚未给组织造成实际损失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恍惚间,路大鸣的眼前蓦然闪现小外甥奶声奶气的声声叫唤着“姨父,姨父,抱抱,我要抱抱”生扑进自己怀里的一幕幕。
恰在他这一闪念间,跪在他面前的周纲堂蓦地一个鱼跃冲顶朝他飞撞而至,袖口里惊现一把匕首,准准而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
饶是有所警觉的小崔嘴里大叫一声“路区长当心”,仍是晚了一步,而他手里的枪在向周纲堂射去的刹那,却因其闪电般的速度,击中的并非他的头部而是持刀的右臂,当他射出第二发子弹时,却因自己猝然间身中数弹而失去了准头,在夜空里划出一道闪耀的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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