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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不曾如一日,光阴只照出梦人。
—虞梅柒
我醒来已是七天之后,云居阁熟悉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庭中那棵启悟了长夫子的老梅花树的黑影混着薄光透过窗台,印在我的脸上,空气中飘着淡淡地梅花清香。真似一场梦!
渐说这是我自上山以来犯病最严重的一次,为了救我的小命,渐连夜赶回山里,请长夫子出关给我治病。长夫子出关后,把着我的脉,脸色铁青,在询问得知我是跑下山犯得病后,脸上遏制不住怒气,把渐痛骂了一顿,连庆与阳也惨遭殃及。之后七天,长夫子一直给我治病,昼夜不歇,终于在第七天夜里,我的病情好转,寒热都褪去之后,才回自己的万卷堂休息。我醒来后,长夫子来看过一眼,不曾一言,然后交代渐,将我送进闭关洞。就这样,我连人带床被搬进闭关洞中,关了禁闭。
半个月后,阳和庆两人又将我连人带床搬回了云居阁。庆说渐和长夫子都下山去了,他接到长夫子的青鸟传信,让他把我放出去。我听到此处松了一口气,谁知庆又说,长夫子还让他和阳也下山去,将我一人留在山上,还丢给我一本《散行心法》,长夫子要我日日抄写研读,还要修行其中心法。我才知晓,这才是长夫子的惩罚。
就这样,我在山上孤寂地待了整整三个月,直到长白山的第一场雪。山上的雪往往比山下来的早,今年则格外得早。雪落得那一天,梅花谷里的梅花开的格外鲜红,十里花开,整个山谷一片火红。
十一月十九,我十四周岁的生辰,迎来了长白山上的第一场雪。
我坐在断崖处,感慨这孤苦的日子难熬,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梅花,又想起古廊桥的紫衫男子,想是他得眉头也是如此熬出来的吧。想起他的模样,真是好看,若是额间再多一颗美人痣,定是一等一的美人吧。我不禁笑出声,拎起地上的梅花浆,仰头畅饮,直至浑身喝的发热,脑袋也有些晕乎乎。望着断崖外的山水江山,便涌出一股豪情,我李梅柒,一人也能在此处指点江山。呼出一口酒气,散去七分豪气,便余出三分落寞来。
我很喜欢梅花,喜欢梅花的血红色。也很喜欢雪花,喜欢雪花的苍白,所以我很乐得在此处有此情此景此酒,这样有雪花和梅花陪我喝。它们有的在空中飘着,看着我喝,有的干脆扑酒坛里和我一起喝,有的不肯喝,我就抓住它们,往酒坛里扔。然后抬起酒坛,与它们共饮。梅花浆酒劲很足,喝的我的脸也变得跟梅花一样,红的滴血。我感觉自己也跟这血红的梅花一样,生在尘世中,却活在孤独里。但我偏不愿这般,就如同梅花一样,任你天地苍白,我自红衣胜血。
我正喝的起兴,又察觉自己似而有些发疯,却猛然感到胯间一阵湿热,伴随着痉挛般的胀痛,疼得我额头冷汗直冒,酒也醒了几分。疼了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名女子,该来的始终会来。
那日我醉了,在反应过来是天葵之后,我蜷着身子,艰难的走回梅居,最后伏在老梅树下。潺潺流水从我脚旁流过,清澈透底。有光映在水面,散成朵朵金花。看着金花我有些发困,想来是醉的有些厉害了。金花渐渐染成红色,我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出现大块的黑云,一片连一片的,周围一切东西都似在远离我,就在这恍惚间,渐回来了。
渐风尘仆仆,满目倦容。但我仍旧心神一松,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自己浑身只着一件亵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渐就守在我旁边。见我醒来,渐笑到:“小柒长大了。”也许是自己刚醒,也许是我失血过多,头脑还不清醒,渐的笑有些不自然。
很快,长夫子回来了,阳和庆也回来了,他们都和渐一样,回来时都带着几分倦容。长夫子回来后,只说了句好好休养身体,就又闭关了。我十分不解,长夫子从未如此闭关。渐说:“都是为了我。”庆回来后,若有所思,偶尔会主动找我搭话,这有些反常。倒是阳,一如既往地一无所知,脸上挂着傻笑。一切都似乎有些不同了。
第二年开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长夫子终于出关了。
长夫子出关时须发尽白,满脸倦容,精神却出奇的好,手上拿着一本书《寒痢之治》。长夫子不语先笑,笑脸吟吟,白须银发衬托出高人之貌,身上似有隐隐光辉。之后,就是我久难忘怀的一个月。
在长夫子各种胁迫威逼利诱之下,我泡了一个月的药水澡。泡药水澡的澡桶是长夫子去中山国寻得的特质红桦檀树,此树质地坚硬,还能耐高温,长夫子在桶底加了一层青铜后,又在桶底下加上架子,火堆,我便夜夜都是睡在热气腾腾的药水中的。长夫子为了防止我被淹死,还在桶内加了个支架,让我撑着睡。每日辰时,长夫子还会给我扎针,扎完三阴经就扎三阳经,扎完十二正经就扎奇经八脉,浑身穴位都被扎了个遍,扎完之后,就被关在云居阁中,抄写修行《散行心法》,直到晌午用饭。饭后,又需要含着一颗渐、庆、阳在山下四处寻得的珍草异药炼出得药丸,然后到听书亭听长夫子讲经授业。只有到了晚上用饭之后,我才有半个时辰的空余。
因为长期泡药水,含药丸,我浑身都是一股刺鼻的药味,渐直呼我为药柒,庆与阳也跟着渐呼喊起来,甚至有一次,连长夫子都不慎直呼我药柒。到得后半月,我去听书亭受课时,渐和庆都在鼻子里偷偷塞入棉花,阳后来也学得他们的模样,只有长夫子不曾异样。因此,我以长夫子为范,痛斥以渐为首的小人集团,渐反驳道,那是长夫子内息功法造诣深厚,已经修炼至一个时辰换一次气息。渐如此说,我随即想到,难怪长夫子每隔一个时辰必定会拿出一张手帕身子背着我咳嗽。正当我越发不满,准备向长夫子抗议时,长夫子在一次给我把脉之后,说我不用再治疗了。
翌日,听书亭上,长夫子著长冠,修幅阔,着白袍,背手伫立,执长白圭,极严肃目,说:“李梅柒、秦舞阳即日起,正式为我派入派弟子,去门徒身份,为梅花派三代弟子。梅花派有教无类!”当夜,长夫子把我叫到万卷堂,语重心长的说到:“你的病,夫子已经根治,当初的承诺,我已做到,而今,你也该下山了,你的身世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本姓姬,贵胄名姓,与天子同姓。你的姬姓属燕国一支,当今燕国之王是你父亲,燕国太子是你长兄,你就是燕国王姬—姬梅柒。”说罢,门外一声青鸟啼鸣。
我木讷地站在长夫子面前,被长夫子的话惊诧住而不知该以何应答,长夫子也不管我,继而说到:“不出三日,燕国王室就派人会来接你,今日你正式入了梅花派,下山后你虽贵为王姬,仍属我梅花派弟子。夫子无以为赠,这只庆隆师祖赠予我的手镯,就赠予你吧。”长夫子取下手上红木藤镯子,戴在我手上后,就转身进了自己休息的屋子,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许久、许久。
渐第二天一早到云居阁来,取出在古廊街上给我买的孔雀飞羽长苏裙,笑道:“这件长苏裙还能配得上王姬的身份,你若不嫌弃,下山那天就穿这件裙子罢。”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刚刚制好的一个香囊,里面放了庭中老梅树的花瓣,还有长白山的檀木以及一些香草,气味淡雅,熏香怡人,也可去去你身上的药味。正所谓,伊人怀香,自在一方。堂堂燕国王姬,怎能不倾倒一国之人。”
渐将香囊递给我后,又拿出两块青玉。一块青玉是浅青色,还稍有些乳白色细纹混在其中,青白相间,浑然天成;另一块青玉深青发绿,只有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面,自内到外,颜色渐淡,玉身上还镶有青铜金边,隐隐有个嬴在玉身上。两块玉在光亮下都显得色泽青透,圆润饱满。
渐收敛起笑意,却又似插科打诨道:“小柒,这两块玉,如果赠予你,你会选哪一块?”
我细细看着两块青玉,认出这是古廊街那晚,渐和那名青衫男子给我的玉。我细思之后,有些生气,就不理渐,渐也不恼,收起青玉,转身走了。庆之后也来看了我,几刻踌躇,最后只说了句“君子同路,天下共行。”阳则傻傻地模仿渐和庆来到云居阁,不言不语,只是傻笑,随后就走了。
三天,不长不短,用来道别稍长,收拾过往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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