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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显然因为对于案情还未完全了解,景墨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尚元吉也就只好在一旁发着愣。不过聂小蛮既有这样的表示,景墨也便不好追问什么,以免再打乱聂小蛮的思绪,景墨一肚子的不解和困惑也只好闷在自己肚子里。
三人就这样沉闷了片刻之后,还是聂小蛮再次说话,接过尚元吉的白巾擦了擦手指,他回头向尚元吉道:“你自己可已见过那位姓李的师爷?”
尚元吉点头道:“见过的,大人,我忘记告诉你了。他在夜半时到这里,只和我敷衍了几句,并不曾谈起一句与此事有关的话语。但他在我姨母房里,嘁嘁喳喳附耳低言,足有半个多时辰。”
后来在申时过后,他又来过一次。
“那时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我没有下楼,但除了听到他的声音。我仿佛还听见另一个男人声音,我估计也许就是那个姓唐的。不过他们的进来出去,我都不曾看到。他们逗留的时间也不是很久。”
当聂小蛮和尚元吉低声谈话的时候,一旁的苏景墨随时留意着房门,却并不见什么人来偷听。
聂小蛮把那木箱盖好,叫尚元吉重新放在床底下,又低声向尚元吉说:“崇明不是住在亭子间里吗?我要进去看一看。”
尚元吉困惑道:“他的房门锁着啊。”
小蛮淡淡道:“那不妨事,我有钥匙。”
三人于是走出了房门,聂小蛮来到楼梯头右侧的亭子间门口站住。小蛮先在用一根手指碰了碰门锁,接着从裤袋中摸出一串钥匙,拣了一把插进锁孔里去,扭了一扭,不能转动,又拔出来换了一个。那第二个钥匙一插~入锁孔,立即应声而开。
只见亭子间杂乱无章,床上被褥凌乱,瞧上去很是肮脏。椅子上堆了几件衣裳,一双沾满烂泥的云纹头皮靴横在地板中央。那小架子床面前有一只半新的无束腰桌子,台上放着些面盆,大茶壶,杯子,小瓷罐,桃木梳等物,都是杂乱摆放着。台角上有一只小酒罐,盖子开着,想必里面应该是空的。台面上烧焦痕斑斑,香灰也狼藉满台,那小瓷香炉反而有名无实地一尘不染地放着。景墨站在聂小蛮背后,看到了这种景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并且那小窗也紧紧闭着,这小间中的空气也沉闷难闻。景墨觉得瞧不出所以然来,就想先行退出,突然见聂小蛮开了桌子的抽屉,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景墨又转身凑过来看。
“哎,这里有当票,几粒骰子......这是什么?哎,这是一个盖子和两只拨杆,这里还有几个骨筹码,看来这位老兄真的无愧是好赌之人,呵呵。”小蛮轻声笑了一笑,可他的手仍不住在抽屉中翻索着,“哎呀,这是什么图画?”
景墨听了这句,忙走近一步,只见聂小蛮拿着一小张白纸,正翻转过来瞧纸的反面。就见那纸上写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这七个字是用小楷笔写的,字形也拙劣得不成样子。那纸很薄,隐隐的透出另一面还有图画。聂小蛮注视着那八个丑陋无比的小楷字发呆,却不将那纸再翻过来。景墨不等小蛮的说什么,便从他手中取过那张纸来。那是一张有些粗糙的黄麻纸,另一面还画着一个什么人物。
这画像的姿态比例倒还有几分像样,应该是是印摹上去的。但这人形并不像戏台上或演义小说中所写的诸葛亮,和后面所写的那一句空城计的唱词似风马牛不相及,并且旁边还有一个像田螺形的墨团,和一只么二牌。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简直是莫明其妙!
景墨问道:“这个画有什么意思?”
聂小蛮的目光停留在景墨拿着的这小张诡秘的画图上,似乎没有听见景墨的问题,接着小蛮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哎呀!难道又是那一套把戏?但这样的话又该如何收场呢?哎哟!这真是前后矛盾!怪哉,怪哉。”
这样苏景墨再也忍不住了,问道:“聂小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是聂小蛮依然不回答,仍在出神似地发着呆。突然他的眼珠转了几转,又侧着耳朵向楼下倾听。
接着,小蛮低声道:“嗯,大概是李师爷到时了,该我们上场了。”
景墨又没有得到聂小蛮的回答,但也来不及再问。而且,看起来小蛮对于这一张自己发现的古怪图画根本就不重视,甚至没有多看几眼。景墨却觉得此物不简单,于是将这张纸顺手塞在自己的衣袋中。
这位久仰多时的李得阁,李师爷,年纪在四十六七,头上四方平定巾巾后有翅,身上穿一件青色盘领衫,上面罩一件玄色的马褂,足上也穿着一双黑纹皮的黑缎鞋。他的脸形细长,下巴又特别尖削,高突的鼻弓,生着一双乌鸦目似的眼睛,上嘴唇上留着两根狗油胡子,从外表上观察,就完全是一个久在公门的史员。
他操着一口江淮官话,照面时那种虚伪的礼貌,也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在六扇门中快要修炼成妖的老怪。李得阁与小蛮和景墨互相通过了姓名,小蛮与景墨并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份,那李得阁自然也假装没有这回事。双方还没有坐定,那郝守备也从外面进来。聂小蛮忙站起来介绍,却并不说明郝守备的官职和身份。
这时候来开门和送茶点的,都是那个江北老妈子。金钏仍躲在房里,房门也都关上了,她的母亲赖氏更始终不曾见面。
李得阁带着笑容说道:“聂兄,鄙人此番到金陵来,原是受了舍表妹的托付,想把家产的事情和外侄尚元吉谈一谈。不料我到这里以后,才知元吉这孩子因为种种误会,倒引出了很多事来。我想你们定是受了尚元吉的委托,已经为我家的事务操劳已久了。其实这完全是出于误会罢了。”
说到这里,李得阁转头去瞧坐在聂小蛮左边的尚元吉,说道:“元吉啊,你也太多了点疑些,凭空里劳动人家奔走。好孩子,其实都是因为你多心了。”
尚元吉坐在靠堂屋门口的方凳上,他一双发光的小眼睛,表情复杂地向李得阁看了看,仍闭着口不答,但他的眉宇间却分明露出仇视的目光。
聂小蛮平时难得一笑,要他假笑就更是难上加难,此时也只好勉强挤出一种古怪的假笑,假装和蔼地应道:“李兄,你的看法我也有几分赞同。我也相信这件事并不像元吉兄所想像的那么厉害,虽然这是尚家的家事,然而既然我们受了委托,就不能不调查一下。这一点,也还望李兄体察。况且这件事假如出于误会,这误会里的起因过程也应该尽早说个清楚,我想这对大家都好。”
李得阁忙着点头,答道:“正是,正是。聂兄高见,小弟我是完全赞同。但不知你们调查的结果如何,是否可以先请赐教?”
聂小蛮慢慢地答道:“在下惭愧,还谈不到什么结果。因此,我想与其我们在暗中摸索,反容易走入歧途,不如爽快些来与李兄当面谈一谈。现在最好再请令表妹出来,把经过的事情大家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自然再无误会。”
李得阁的目光注视着方桌上的一盘金陵名菜—葫芦美人肝,呆呆地发了一下愣,似在考虑聂小蛮的请求能不能接受,同时又躲开小蛮锐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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