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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了,欣然笑了:以前怎么那么蠢,为什么只想着杀掉他?从他那里听到的一句话,就可能挽救自已教众的安危,就可能将明军数万人马送进地狱,这样的人物,怎能不好好利用?
王龙的豪宅,四处落满灰尘,冷冷清清,昔日是大同第一富豪的家,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然而这才不到一个月地时间,已经好似荒芜了多年。
月华轻披,自窗外来,宛若一地清霜。
崔莺儿轻轻移步空旷、宽大的空厅,犹如夜色中的一个幽灵。。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显赫的声名。也不过是身死后别人口中的谈资笑料,皇帝白登山下大败伯颜、谷大用大索千军,官员抓起无数,这些事在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王龙的事仿佛已过了几百年,连后门外地“鑫盛楼”、“太白居”里的酒客,都懒得有人提起了。
听说要全面开放互市了,那么朝廷就不用逼着灞州百姓家家养马了。百姓可以种地。可以和关外地人做生意挣银子,杨凌所说地那种新庄稼如果种植开来,百姓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了,杨虎执迷不悟,到底要些什么?唉,但愿这次,他能真地回心转意……
崔莺儿悠悠一叹,随即身形一转。“呛”地一声余音袅袅,腰畔长剑飒然刺出,直指窗口。
霍五爷轻如狸猫,悄然跃入,低声道:“莺儿。是我。”
“五叔!”崔莺儿急忙收剑迎了上去,霍五爷眉飞色舞地道:“莺儿,机会来啦,今日太原指挥使张寅宴请杨凌。包下了整座“艳会楼”,有一百多个文武官员出席。”
崔莺儿一怔,说道:“那算甚么机会?这几日杨凌四处应酬,所至之处扈从如云,如今百余位官员聚会,防卫岂不更严?”
霍五爷笑道:“百余支亲兵护卫守在那里,谁会想到平静多日居然有人在此时,在这么多侍卫丛中闯进去杀人?所以人数虽多。防卫必松。再者,正因为有百余位官员,彼此的扈从云龙混杂,谁也不认得谁,我们才好有机可乘。
‘艳会楼’名妓如云,今晚吃的是花酒,他们许多人要在那里过夜地,到时候丫环婢女。仆从侍卫川流不息的。酒楼外或许还难过一些,一混进酒楼咱们就是横着走。谁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崔莺儿心中一跳,没来由的有点发慌,那种地方混乱之中没准儿真能杀得了他,如果自已诳称失手,五叔老眼不花,能看不出来吗?
她吱吱唔唔地道:“五叔,如今是夜里,城门禁上,城上巡兵不断,一旦动手我们根本逃不出去,还是……还是再另找机会吧。”
她说完自已脸上也有些发烧,连忙岔开话题道:“买回吃的东西了吗?莺儿有些饿了。”
霍五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从巡兵空隙间悄悄潜上城墙,以我们二人的身手会被那些大兵发现?用百宝钩出了城,他们到哪里去抓我们?莺儿一向大胆,怎么……
他心中狐疑,却不便询问,依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油纸包,里边的肉食馒头还是热的,然后递到了崔莺儿手中,崔莺儿装作腹饥难耐,赶忙走到一边撕开纸包吃了起来。
官府封了宅子,贵重之物一扫而空,但寻常地家具被褥还未处理,夜晚休息倒不误事。夜色深沉,崔莺儿盘膝坐在床头调息打坐,想起五叔望向自已的怪异眼神,总有如坐针毡之感,难怪杨虎那般胡说,五叔看我也似……
她咬了咬唇,放弃运功,坐在床头望着透窗而入的朦胧月光,痴痴地想:“我只是不想错杀一个好官罢了,再说如今引进粮种,开市互商,全是杨凌一力促成,此人倒真是个心口如一的真君子,若是百姓有了活路,我们还为什么要反?唉,我哪是……哪是对他有了私情?”
夜色静谧,月华如水,最易让人浮想翩翩,崔莺儿不期然想起在白登山洞穴中被杨凌搂抱,抵紧臀部那羞人一幕,屁股似乎都有些痒了起来,双唇相擦而过的那轻轻一吻,似乎那酥麻地感觉犹在心头回荡……
崔莺儿忽地惊醒,暗暗啐了自已一口,只觉颊上发烧,羞不可抑,躺下扯被掩在脸上,可是越不去想却偏要想起,只弄得心头如小鹿乱撞,心促气喘,不由恼恨地坐了起来,呆了半晌悄悄穿衣起身,想去廊下走走。
霍五爷住在隔壁房中,崔莺儿怕惊醒了他。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走到一根合抱粗的廊柱阴影下,正望月出神,眼角忽地感觉如同兀鹰一般,有一道黑影从远方的墙头一掠而过。
崔莺儿霍然望去,那影儿正好隐没在墙外,但只这一眼,就已看出是个人影越墙而出。崔莺儿悚然暗惊:“探子?有人发现我们住处了?”
她立即返身轻拍霍五爷的窗棂。急声道:“五叔,五叔,我是莺儿,快开门!”
房中寂寂无声,崔莺儿诧然,五叔是老江湖了,怎么会睡得这么死?莫非……
她跃到门前,一手掩鼻。屏住呼吸,竖掌如刀在门上轻轻一劈,这力道内蕴地一掌本可将房闸震断而不致弄出太大的动静,不料那门竟是虚掩的,两扇门扉咣啷一声左右分开。把崔莺儿吓了一跳。
好在这院落够大,周围没什么邻居可惊动,她嗅嗅房中隐隐有股暗香味道,却不似迷烟。她立即一侧身闪进门去立在暗处,一屏息地时间过去,双眼适应了房中黑暗,不见空落的房中有人,她轻声唤道:“五叔?”
崔莺儿摸到霍五叔床前,借着微光见床上无人,这才寻了根蜡烛点燃,用手罩着灯光走到床前一看。只见被褥整齐,床里端燃着一支粗大的线香,香下端一根柔韧的丝线斜斜穿过床帐绕到床顶。
崔莺儿抬头一看,只见帐顶斜斜支着一张凳子,一脚撑在帐顶,其余部分悬在空中,仅靠那根丝线系着,香燃到尽头炙断易燃的丝线。凳子必会重重跌在地上。
她一跃而起。将那凳子扯了下来,只见凳面廖廖几笔。用手指刻出一副古怪地图案,这是山贼互通声息的暗记,崔莺儿一看就明白这是叫她原地隐藏或见了暗记立即出城。崔莺儿重重一顿足:五叔去杀杨凌了!
这可怎么办?崔莺儿咬着嘴唇,只觉进退失据,心乱如麻。五叔单枪匹马闯进酒楼,能安然退出来么?若是杨凌防卫不严,真的被他杀了什么办?一个她绝对不想杀,另一个她绝对不想他死,崔莺儿心中气苦,立即一顿足,闪身出了房间,向方才那黑影隐没出追了下去。
雪原上繁星满天,夜色变得很冷,营寨中所有地士兵仍立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四下都司官的执法亲兵手举火把,火光熊熊。
“他娘的!想给本官来个下马威?”马都司执着带血的马鞭,在队伍前大步来去,粗声大骂。前方两堆篝火,木架上吊着六个赤着上身的士兵,鲜血凝结在身上,嘴唇已冻得发青。
“怎么着?孟都司同弥勒教奸细李义关系密切,极有可能也是叛贼,你们难道是他地同伙不成?嗯?本官刚刚上任,你们竟敢举止怠慢,还互传谣言,诋毁上官?谁说老子在后方当兵没打过仗,没本事带你们这些熊兵?我啐!你们懂不懂军法?”
新任马都司傲然一指一个冻地瑟瑟发抖的士卒,喝道:“你,出列!军中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样样是杀头地大罪,老子不知兵?老子熟读兵法,怎么不知兵?你说,十七律第十七条是什么?”
那小兵晕了,嗫嚅道:“大……大……大人,小的……这个……”
马都司一鞭子抽过去,抽的那小兵猛一哆嗦,颊上一道血痕,马都司大喝道:“本将唤你出列,为何不向本将唱名?**律第十七条,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斩!知道么?到不言到,本将就能杀你的头,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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